夜,深了。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将月光揉碎了藏起来,只余下几缕惨白的光线,艰难地穿过云隙,为四合院的砖瓦镀上一层冰冷的霜色。
万籁俱寂,只剩下北风卷着哨音,从院墙的豁口处钻进来,呜咽着扫过光秃秃的树梢。
江辰躺在床上,双眼睁着,毫无睡意。
黑暗中,他的目光穿透了屋顶,仿佛能看到整个沉睡的院落。
父母在正房里均匀的呼吸声,大哥大嫂在西厢房偶尔翻身的细微动静,都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父母白日里那一声声饱含担忧的叹息,此刻又在耳边回响。
大哥江海的心结,像一根看不见的刺,扎在父母心头,也扎在了江辰的心上。
这件事,因他而起。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缓缓闭上眼,将纷乱的思绪摒除。
下一秒,一股熟悉的牵引力从意识深处传来,带着轻微的眩晕感,将他的整个精神体向一个未知的维度拉扯。
嗡——
一声轻微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
眼前的黑暗瞬间被一片柔和的白光取代。
江辰的意识,沉入了“红星空间”。
他甫一“进入”,便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同。
一股沛然、磅礴的生机,如同温暖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滋养着他的精神。
他的视野,或者说感知,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外扩张。
原本一亩见方的土地边界,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向外推开,泥土翻涌,草木滋生,整个空间的范围在瞬息之间就扩大了近一倍!
两亩!
整整两亩的黑土地!
那土壤不再是普通的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油润的光泽,仿佛随便抓起一把都能攥出肥油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那是泥土与草木最本源的清香,深吸一口,都感觉精神为之一振。
他的目光,落在了空间中央。
那株人形的人参,此刻周身萦绕的白雾愈发浓郁,甚至隐隐凝结成了肉眼可见的、流动的光晕。每一根参须都晶莹剔?,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生命力。
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升级。
江辰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与这具身体,与这个时代的因果,与这片土地的精神链接,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深度融合。
这种融合,反馈到现实中,便是他精神感知力的暴涨。
他心念一动,意识瞬间穿透空间的壁垒,回到了四合院的上空。
这一次,他“听”到的不再是模糊的呼吸声。
中院,一大爷易忠海的鼾声沉重而有规律,带着一丝压抑。
后院,许大茂的梦呓含糊不清,似乎在炫耀着什么。
就连角落里老鼠啃食木头的“窸窣”声,都分毫毕现。
这是一种掌控感。
一种将周遭一切细微变化都纳入感知的强大掌控感。
“大哥的心结,在于自卑,在于觉得活在我的光环之下。”
江辰的意识收回,悬浮在空间之中,思绪无比清晰。
“他看到的,是我这个弟弟突然成了轧钢厂的科长,风光无限。”
“他看不到的,是我这身风光,是用什么换来的。”
光环会刺伤最亲近的人。
那就让他看看,这光环背后,到底是什么。
江辰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他要为大哥做一顿独一无二的“兄弟宴”,用这空间里最顶级的野味,也用自己最坦诚的内心。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江辰便起身出了门,迎着清晨的寒风,直奔国营饭店。
他没惊动任何人,只是找到了后厨正在忙活的马师傅,递上一包大前门,姿态放得极低,满脸都是求教的诚恳。
“马师傅,跟您请教个事儿。我弄了点野味,可自个儿是门外汉,怕糟蹋了好东西,您给出出主意,那狍子肉怎么拾掇才去腥膻,怎么炖才软烂入味?”
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江辰如今身份不同,却还能如此虚心,马师傅心里舒坦,自然是倾囊相授,将处理野味去腥增香的几个关键步骤,毫无保留地讲给了江辰。
江辰一一记在心里,连连道谢后才离开。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到了一个无人的死胡同。
确认四周无人后,他心念沉入空间,意念一动,一只早已处理干净、开膛破肚的肥硕狍子凭空出现。
他迅速用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厚实粗布将狍子裹得严严实实,只在外面留了个提手,这才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四合院走去。
狍子肉质极佳,脂肪丰腴,虽然用布包着,但那股经过空间灵气滋养后愈发浓郁醇厚的肉香,还是霸道地丝丝缕缕渗透出来,在清冷的空气中拉出一条诱人的轨迹。
刚走到院门口。
“吱呀——”
中院的门开了,三大爷阎埠贵提着一个旧水壶,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准备给他窗台下那几盆早就冻得半死不活的蒜苗浇点水。
他一边走,一边还在心里盘算着这个月买煤球的钱怎么才能再省出两毛来。
忽然。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肉香,毫无征兆地撞进了他的鼻腔。
阎埠贵的所有盘算瞬间被击得粉碎。
他猛地停下脚步,鼻子用力地抽动了两下,那双因为精于算计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在这一刻迸发出了惊人的亮光。
他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精准地锁定了正从院外走来的江辰,以及江辰手上那个沉甸甸的、不断散发着罪恶香气的布包。
“哎呦!”
阎埠贵脸上的褶子瞬间笑成了一朵菊花,他扔下水壶,三步并作两步地凑了上来,眼神不住地往那布包上瞟。
“江辰呐,这是……这是上山又有收获了?好家伙,这味儿,隔着老远就闻见了!”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江辰脚步一顿,看着眼前这位满脸谄媚,恨不得把鼻子凑到布包上的三大爷,心中了然。
“运气好,碰上的。”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阎埠贵眼珠子一转,立刻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为院里大事操劳的表情。
“江辰啊,正好你回来了,我正要找你呢!”
他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
“院里那个扫盲班的事,我觉得还得再商讨一下。你看,咱们是不是进屋,到你们东跨院,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这里面的门道?”
说着,他的脚已经不自觉地朝着东跨院的方向挪动,摆明了就是要跟着江辰进门,蹭上一顿。
江辰看着他那拙劣的演技,几乎要笑出声。
他没有动,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阎埠贵。
阎埠贵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半分。
江辰这才开口,脸上挂起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微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距离感。
“三大爷,真不巧。”
他顿了顿,让这三个字清晰地传入阎埠贵的耳朵里。
“今儿是我和我大哥的家事,我们兄弟俩说点体己话,实在是不方便有外人。”
“院里的大事,您是文化人,见识比我多,还是您多费心吧。”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给了他“文化人”的高帽,又明确点出“家事”和“外人”的界限,最后还把他抛出的“扫盲班”的由头,原封不动地又给他塞了回去。
每一个字都客客气气,但组合在一起,就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直接把阎埠贵所有的后路,全都给堵死了。
阎埠贵的笑容彻底凝固在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
他只能讪讪地干笑了两声:“啊……是,是,家事要紧,家事要紧……那……那改天,改天再说。”
江辰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提着那包散发着诱人肉香的狍子,径直穿过月亮门,走进了东跨院。
“砰。”
东跨院的大门被轻轻关上。
阎埠贵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隔绝了他的视线,也隔绝了那能让他馋得流口水的肉香。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寒风里,只觉得嘴里的唾沫,分泌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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