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实验室没批下来,他先造了个“土疙瘩”
厂部办公楼里,那份带着油墨香气的红头文件,措辞官方而冰冷,所谓的“经费紧张,暂缓建设”八个大字,像一道无形的墙,堵死了林凡对新实验室的所有期待。
消息传开,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扼腕叹息,但作为当事人的林凡,却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他没有去找领导理论,也没有在车间里抱怨半句,只是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第二天清晨,当工人们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工厂时,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景象。
在堆满锈蚀钢铁和报废零件的废料库最深处,那个常年无人问津、积满灰尘的角落,被清理出了一块空地。
原本破败不堪的工具房,门上多了一块用粉笔写得歪歪扭扭的木牌——“技术组临时作业点”。
这正是林凡的手笔。
他不争不闹,不代表他会束手待毙。
既然厂里不给资源,那他就自己创造资源。
这片人人避之不及的废料库,在他眼中,却是一座尚未被发掘的宝藏。
他的顶头上司,车间主任周建国,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件事。
他背着手,踱步到那间只有三平米的小破屋前,看着林凡正费力地把一张破旧的工作台往里搬,眉头紧锁。
他心里清楚,这是林凡无声的抗议,也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持。
他叹了口气,终究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领料单,签上自己的名字,塞给林凡:“这张工作台,算我批给你的。别弄出太大动静,也别耽误了正经的巡检工作。”
周建国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了他最大的默许。
林凡点点头,没有多余的感谢,行动就是最好的回答。
从此,林凡的生活变得异常规律。
白班,他依旧是那个一丝不苟的巡检员,记录数据,排查隐患。
到了夜班,广阔寂静的厂区就成了他的专属猎场。
巡逻的间隙,他会来到废料库,闭上双眼,识海中的念力如同一根根无形的触手,精准地探入小山般的废料堆中。
“嗡……”一块被遗弃的旧电机,从层层叠叠的铁锈零件下被“钓”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脚边。
紧接着,是卡车上拆下的报废仪表盘,虽然玻璃碎裂,但内部的指针和刻度盘尚且完好。
一根断裂但核心部分依然精密的丝杠,几片从报废光学仪器上拆下的镜片框……这些在外人看来一文不值的垃圾,在林凡的念力筛选下,都成了珍贵的原材料。
白天,他的身体在工厂里按部就班地工作,但他的整个心神都沉浸在识海之中。
那台未来仪器的三维设计图,在脑海里被反复拆解、重组、优化,每一个零件的尺寸,每一个齿轮的啮合,都精确到了微米级别。
到了晚上,小小的工具房里便会亮起一盏昏黄的煤油灯。
林凡用“钓”来的零件,自己动手拼凑出了一台简陋到极点的小车床。
伴随着“滋滋”的金属摩擦声,那些废铜烂铁在他手中一点点被加工、打磨,逐渐拥有了新的生命。
这天晚上,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工具房门口。
是厂里的老师傅李守正,一个脾气古怪但技术顶尖的八级钳工。
他看着林凡借着跳动的煤油灯火光,正小心翼翼地调试着几片镜片组成的光路,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煤油味和金属切削后的铁腥味。
李守正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穷是穷了点,倒没丢了手艺。”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仿佛只是路过。
但林凡知道,这句听似嘲讽的话,是这位老前辈能给出的最高评价。
林凡在废料库里“另起炉灶”的事,终究还是传到了何志强的耳朵里。
何志强本就因为上次测距仪的事对林凡怀恨在心,如今见他这般“特立独行”,更是找到了发难的由头。
在周一的生产调度会上,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大声提议:“厂长,各位主任,我提个事。技术组的林凡,在废料库私自占了个工具房,还堵住了废料运输的通道,这既不符合规定,也影响咱们厂的正常运转。我看,应该马上清理掉。”
一时间,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凡身上。
何志强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
然而,坐在主位上的厂长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沫子,然后才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他修得了进口的激光测距仪,现在为了搞研究,在废料堆里占个不碍事的角落,怎么了?”
厂长放下茶杯,目光扫过何志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咱们厂,缺的不是守规矩的人,是能解决问题的人。真有本事的人,你给他一口锅,他都能给你炼出钢来。要是没那本事,就算给他建个金銮殿,他也只会坐在里面打瞌睡。这事,就这么定了。”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何志强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没想到厂长会如此旗帜鲜明地力挺林凡,当着众人的面,碰了一鼻子灰,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外界的风波,林凡并未过多理会。
他将自己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到了那台仪器的创造中。
整整七天,他几乎是以工具房为家,除了必要的巡检,其余时间都在里面“闭关”。
第七天的深夜,工具房里的灯光彻夜未熄。
第八天清晨,当林凡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整个人虽然眼圈发黑,显得有些疲惫,但双眸却亮得惊人。
而早已闻讯等候在外的工友和技术科的同事们,则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张破旧的工作台上,赫然摆放着一台造型奇特的机器。
它像一个东拼西凑出来的“四不像”怪物:旧电机被巧妙地改装成了动力源,嗡嗡作响却异常平稳;卡车的仪表盘成了它的读数表,上面用白色油漆重新绘制了精密刻度;那根断裂的丝杠,则被加工成核心的微调进给机构。
整个机器充满了工业时代的粗犷和一种手工打造的原始美感。
“林凡,这……这是个啥玩意儿?”有人忍不住问道。
林凡没有回答,只是从一旁的零件箱里,拿起一个结构极其复杂的凸轮。
这是生产线上一个老大难的零件,对校准的精度要求极高,稍有偏差,就会导致整台设备的故障。
过去,单是校准这么一个凸轮,就需要老师傅花费半天时间。
在众目睽睽之下,林凡将凸轮固定在机器的卡座上,启动了电机改装的动力源。
他一手轻轻转动丝杠做成的进给手轮,另一只眼睛则紧盯着仪表盘上那根微微颤动的指针。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迟滞,仿佛这台“四不像”就是他身体的延伸。
一分钟,两分钟……仅仅三分钟后,林凡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仪表盘上,那根代表误差的指针,稳稳地指向了刻度盘的正中央——零。
零误差!
围观的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叹声。
技术科长一步冲上前,激动地用手抚摸着机器冰冷的金属外壳,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他转头对着众人,几乎是吼出来的:“天才!这是台万能校准仪!一台能实现0.e01毫米级微调的土制万能校准仪!这玩意儿,不,这宝贝!完全可以作为咱们厂技术培训的教学模型!”
面对众人的赞誉和科长灼热的目光,林凡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还不行,只是个雏形,很多地方得改。先放我这儿吧。”
说完,他不顾众人诧异的眼神,将他们请出了工具房,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他和那台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机器。
林凡的目光越过机器,仿佛穿透了斑驳的墙壁,望向了更深邃的所在。
在他的识海中,那片原本荒芜的灵田,此刻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几株从野外山林中移栽进来的、连他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稀有草药,已经顽强地抽出了娇嫩的新芽,叶片上闪烁着超越凡俗的莹润光泽,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生机。
而此刻,在工具房外的院子里,人群渐渐散去。
秦淮茹站在一棵老槐树下,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是她早已准备好的借条,她本想借着祝贺的名义,再和林凡拉近些关系。
可当她看到林凡被众人簇拥时的那份淡然,以及他关上门时那不容置喙的决绝,她终究没敢上前。
她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人,有些事,从某个瞬间开始,就已经彻底不同了。
眼前的林凡,早已不是那个可以靠着一点人情、几句软话就能拿捏的年轻人了。
他正在走上一条她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触及的道路。
工具房内,林凡闭上了双眼,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那台校准仪的成功带给他的喜悦,远不及此刻识海中传来的异样感觉。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随着那几株草药嫩芽的生长,一丝微弱却精纯至极的奇异气息,正从灵田中弥漫开来,缓缓地滋养着他的精神。
这股气息不同于任何他所知的能量,带着一种草木初生的清新与芬芳。
吸入一丝,就让他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甚至腹中也传来一阵轻微的鸣叫。
那不是饥饿,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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