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是最好的镇定剂。
当黎明的第一缕微光刺破夜幕,卫渊眼中的血丝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看着纸上那两个词。
变现。
规则。
规则可以慢慢探索,但变现,迫在眉睫。
他不是没想过报警,或者上交国家。
但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存在了零点零一秒,就被他掐灭了。
一个穷困潦倒的历史系毕业生,突然拿出满满一箱制式统一的古代官金。
他该怎么解释?
天道直播?连接秦始皇?
最好的结果是被当成精神病,黄金没收。
最坏的结果,是成为某个秘密实验室里,等待切片研究的小白鼠。
他不能赌,也赌不起。
卫渊拿起手机,打开了无痕浏览模式。
他没有搜索“黄金交易”这种愚蠢的关键词,而是输入了几个更隐晦的词组。
“古董金器鉴定。”
“大重量贵金属私下交易。”
“典当行,无发票。”
无数杂乱的信息涌现出来,卫渊凭借着惊人的耐心,一页页地筛选,剔除掉那些一看就是骗局的帖子。
几个小时后,一个反复出现在不同论坛角落里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金玉阁。”
地址在老城区的一条古玩街上。
表面看,这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金店,但许多帖子里的黑话都指向,那里是魔都地下黄金交易的一个重要节点。
不问来路,只认成色。
价格会比国际金价低一成,但胜在安全,量大也能吃下。
就是这里了。
卫渊站起身,从箱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块金饼。
他没有多拿。
第一次试探,必须谨慎。
他脱下身上那件穿得发白的T恤,换上了一套从衣柜最深处翻出来的,面试时才舍得穿的廉价衬衫和西裤。
他又戴上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和一个最普通的蓝色医用口罩,将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镜子里的人,身形依然单薄,但眼神却截然不同了。
那是一种即将踏入未知战场的决绝。
他将那块沉甸甸的金饼用几层报纸包好,放进一个半旧的黑色双肩包里,除了金饼和手机钥匙,背包里空无一物。
做完这一切,他拉开门,走进了清晨的阳光里。
半小时后,卫渊站在了鱼龙混杂的古玩街街口。
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头和灰尘的味道,两旁是各种真假难辨的古董店铺,三三两两的游客和淘宝客在其中穿梭。
他按照地址,很快就找到了那家“金玉阁”。
店面不大,装修得古香古色,柜台里摆放着一些金银首饰,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师傅正在柜台后打盹,看起来和任何一家普通金店都没有区别。
卫渊没有立刻进去。
他在街对面的一个报刊亭旁站了十几分钟,像个游客一样东张西望,实际上却在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金玉阁内外的一切。
没有摄像头。
至少明面上没有。
进出的客人很少,但每个人出来时,都显得很匆忙。
确认没有异常后,卫渊压了压帽檐,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店里。
“老板,看东西。”
他的声音不大,刻意压低了声线,显得有些沙哑。
打盹的老师傅眼皮抬了一下,浑浊的眼睛在他身上扫了扫,重点落在了他背后的双肩包上。
“后院,找强哥。”
老师傅言简意赅,说完又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卫渊心中一凛。
这是切口。
他点了点头,绕过柜台,推开了通往后院的那扇虚掩的木门。
后院不大,堆着一些杂物,一个穿着黑色背心,露出花臂的壮汉正坐在一张小马扎上抽烟,脚边扔了一地烟头。
他看到卫渊,没有起身,只是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小屋。
“进去。”
卫渊推门而入。
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窗户还被黑布蒙着。
一张掉漆的木桌后,坐着一个精瘦的男人,三十岁左右,留着寸头,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他就是强哥。
“东西呢?”
强哥开门见山,声音干脆。
卫渊没有废话,将双肩包放在桌上,拉开拉链,从报纸里取出了那块金饼。
“咚。”
金饼落在木桌上,发出的闷响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强哥的瞳孔,肉眼可见地收缩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上手,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副白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
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将金饼捧了起来。
入手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变了。
太沉了。
这重量不对劲。
他拿起一个高倍放大镜,凑到金饼前,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篆文和纹路,眼神越来越凝重。
“秦半两的制式,但这是金的。”
他放下放大镜,又拿出一套专业的工具,用小锉刀在金饼边缘不起眼的地方锉下一点金粉,滴上试剂。
没有变色。
他又拿出一个小型的电子秤,将金饼放上去。
屏幕上的数字稳定下来。
强哥盯着那个数字,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卫渊,仿佛要将他看穿。
“哪条道上的?”
卫渊的心脏在狂跳,但他知道,此刻绝对不能露怯。
他只是平静地回视着对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开个价。”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而平稳。
强哥眯起了眼睛,似乎在评估卫渊的深浅。
一个敢独自带着这种“硬通货”找上门来的年轻人,要么是愣头青,要么就是背后有他惹不起的靠山。
“这东西,来路不正。”
强哥敲了敲桌子。
“正经东西,谁会来我这儿?”
卫渊反问。
强哥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赞许,和更深的试探。
“国际金价,三百八一克。你这块,纯度极高,接近足金。我给你三百二,现金。”
一克,少了六十块。
这一块金饼,至少五公斤,算下来要被黑掉三十万。
卫“渊心里迅速计算着,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三百五。”
他报出了一个数字。
这个价格,既表明了自己不是任人宰割的肥羊,又给对方留下了足够的利润空间。
强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咧嘴一笑。
“行,交个朋友。”
他拿起桌上的对讲机。
“阿虎,带钱。”
门开了,那个花臂壮汉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黑色旅行袋。
旅行袋被放在桌上,拉链拉开,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捆捆的红色钞票。
强哥从旁边拖过来一台点钞机。
“嗡嗡嗡……”
点钞机开始疯狂地转动,发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声响。
卫渊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那一捆捆现金被清点出来,堆在自己面前。
一百七十五万。
对他而言,这是一笔天文数字。
足以改变他命运的数字。
然而,卫-渊的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狂喜。
他只是感到一股冰冷的暖意,在四肢百骸中流淌。
钱是英雄胆。
但有时候,也是催命符。
他敏锐地察觉到,自从那袋现金出现后,房间里的气氛就变了。
那个叫阿虎的花臂壮汉,呼吸声明显粗重了许多,眼神总是不经意地从现金,瞟向他背后的双肩包。
而那个强哥,虽然脸上还带着笑,但那笑容里,多了一丝豺狼锁定猎物时的贪婪。
他的目光,在卫渊那身廉价的衣物和年轻的身形上,反复打量。
卫渊瞬间明白了。
自己被当成了一条误入狼群的肥羊。
一个走了狗屎运,意外得到一批横财,却毫无根基的年轻人。
在这些人眼里,他不是客户。
是行走的金库。
卫渊不动声色地将现金装进自己的双肩包,拉上拉链,背在身后。
“合作愉快。”
他说完,转身就走。
“小兄弟,不急。”
强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第一次来,我做东,请你喝杯茶?”
卫渊的脚步没有停顿。
“不了,家里还有事。”
他推开门,走回院子,那个花臂壮汉阿虎,就跟在他身后,像一堵墙,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卫渊没有回头,他能感受到背后那道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目光。
他用正常的步速,走出了金玉阁的大门,重新回到了人来人往的古玩街上。
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就在卫渊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的瞬间,金玉阁的后院里,强哥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冷。
他拿出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龙哥。”
强哥的语气变得无比恭敬,甚至带着一丝谄媚。
“来了条大鱼。”
“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手上有来路不明的古代官金,纯度极高,看那制式,像是秦朝的东西。”
“我试探过了,应该是新手,但很警惕。刚才只出了一块,我估计他手上,量很大。”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
许久,一个低沉而沙哑的男人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跟着他。”
“查清楚他的底细,还有货藏在哪里。”
“记住,做得干净点。”
“是,龙哥!”
强哥挂断电话,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与此同时,魔都CBD最高的一栋写字楼顶层,一间装修奢华的办公室里。
一个穿着手工定制西装,手腕上戴着百达翡丽的中年男人,缓缓放下了手机。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的城市,无数高楼大厦在他眼中,都如同渺小的积木。
他的桌上,摆着一个名牌。
金海金融,董事长,赵天龙。
他端起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猩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一道道痕迹,像极了干涸的血。
赵天龙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的眼中,闪烁着豺狼发现猎物时,那种独有的,嗜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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