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卫渊彻夜未眠。
他就那么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守着那个砸穿了地板的木箱。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都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在他和那箱黄金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狂喜早已退潮。
取而代之的，是如山一般沉重的焦虑和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不是游戏里的虚拟道具。
这是实实在在的，一整箱来路不明的古代黄金。
他的人生，就像这被砸穿的地板，出现了一个再也无法弥补的窟窿，通往一个完全未知的深渊。
“咚咚咚！”
急促而用力的敲门声，像重锤一样砸在卫渊紧绷的神经上。
来了。
卫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从地板上站起来。
他没有去开门，而是走到木箱前，弯腰，从中取出了一块金饼。
金饼入手冰凉，分量沉得惊人，压得他手腕一沉。
“卫渊！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门外传来房东不耐烦的叫嚷，门板被拍得砰砰作响。
“再不开门我可就直接用备用钥匙了！到时候别怪我把你东西扔出去！”
卫渊拿着那块金饼，走到门前，拉开了门。
房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挺着啤酒肚，穿着一件汗渍斑斑的背心，满脸横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哟，终于肯开门了？我还以为你畏罪潜逃了呢。”
房东斜着眼，堵在门口，一副吃定了卫渊的样子。
“废话少说，房租呢？今天再拿不出来，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蛋！”
卫渊没有说话。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
在房东愈发不耐烦，准备上手推搡他的时候，卫渊抬起了手。
他将那块金饼，轻轻地放在了门口那张破旧的鞋柜上。
“咚。”
一声不大，却异常沉闷的声响。
金饼与木质鞋柜的碰撞，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房东所有的叫嚣和动作都在瞬间凝固了。
他的视线，被那块在昏暗走廊灯光下依旧泛着暗金色光泽的圆形物体，死死地吸住了。
房东的嘴巴微微张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那双不算大的眼睛，此刻却瞪得像铜铃。
“这……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变的颤抖。
“房租。”
卫渊开口了，声音同样平静。
“我预付一年。”
这五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房东的天灵盖上。
他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猛地抬起头看向卫渊，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下一秒，他闪电般地伸出双手，不是去拿那块金饼，而是先在自己油腻的裤子上狠狠擦了擦。
然后，他才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将那块金饼捧了起来。
那惊人的重量，让他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他将金饼凑到眼前，甚至用牙齿在边缘咬了一下。
一道清晰的牙印留在了上面。
是真的！
是黄金！
这么大一块，这么重！
房东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脸因为过度激动而涨成了猪肝色。
他再看向卫渊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谄媚、还有贪婪的复杂光芒。
“卫……卫哥！”
称呼的改变，生硬却又无比自然。
他脸上堆起了菊花般的笑容，腰也不自觉地弯了下去，整个人仿佛矮了一截。
“哎哟喂，您看这事儿闹的！都是误会，纯属误会！”
“您这么有本事的人，怎么可能交不起房租呢？是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狗眼看人低！”
他说着，甚至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卫哥，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
“房租的事不急，不急！您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给！这房子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卫渊看着眼前这张瞬间变换的嘴脸，心中没有半点报复的快感，只感到一阵荒谬。
这就是黄金的力量。
它能让一个人在三秒钟之内，从催命的恶鬼，变成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一年房租，够吗？”
卫渊淡淡地问。
“够！太够了！用不了，用不了这么多！”
房东把金饼死死地抱在怀里，头点得像捣蒜。
“那剩下的，就当是你的封口费。”
卫渊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
“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要来打扰我。”
房东闻言，身体一震，立刻明白了这句话里的分量。
他看了一眼屋内那个被砸穿的地板窟窿，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随即被更深的贪婪所覆盖。
“明白！明白！卫哥您放心！我今天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您就是我亲哥！”
他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走到楼梯口，又谄媚地回头。
“哥，您这房子隔音不好，要不……我明天就找人来给您重新装修一下？免费的！”
卫渊关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卫渊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直到此刻，他紧绷的身体才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看着静静躺在房间中央的木箱，那满满一箱黄金，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财富，而是一块无比烫手的山芋。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那个直播间连接的，根本不是什么恶作剧玩家。
那背后，可能真的是一个个真实存在的，处于不同时间线上的……古代帝王！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宏大，也远比他想象的要危险！
卫渊站起身，在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他必须冷静下来。
他强迫自己坐回电脑前，拿出一张纸，一支笔。
颤抖的手，在纸上用力地写下了两个词。
一、变现。
二、规则。
这是他眼下必须解决的两个核心问题。
这批黄金来路不明，纯度、制式都是古代的，根本无法通过正规渠道出手。一旦暴露，他无法解释来源，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找到一个安全、可靠的渠道，将它们悄无声息地变成可以在这个世界上自由流动的资金。
而更重要的，是搞清楚那个“天道直播系统”的真正规则。
它为什么会选中自己？
直播的内容有什么限制？
打赏的机制是什么？
那个【始皇帝】，是真的秦始皇吗？他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他阻止沙丘之变了吗？
无数的问题，像潮水般涌入他的大脑。
卫渊的身份，已经从一个被动的、抱着戏谑心态的直播者，变成了一个必须主动探索求生的……玩家。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开了那台破旧的笔记本电脑。
“天道直播”的软件图标，依旧古朴而神秘。
他点开软件，直播间里空无一人。
那个唯一的观众【始皇帝】的头像，是灰色的。
卫渊看着那个头像，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宏大而疯狂的念头。
既然他能连接上秦始皇。
那是不是，也能连接上汉武帝刘彻？连接上唐太宗李世民？连接上明太祖朱元璋？
如果用现代的历史知识，可以从秦始皇那里换来黄金。
那用更先进的科技知识、农业技术、军事理论，又能从那些雄才大略的千古帝王手中，换来什么？
更不可思议的东西？
比如，失传的武功秘籍？
神话传说中的灵丹妙药？
甚至是……一支效忠于他的无敌军队？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如同燎原的野火，在他贫瘠了二十多年的心田里，疯狂地燃烧起来。
卫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屏幕。
电脑屏幕的光，倒映在他的瞳孔深处，燃起了两簇前所未有的，名为野心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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