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宁州还浸在薄雾里，林川的手机在枕边震动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翻身去抓。
屏幕亮起的瞬间，车间监控的截图像根细针扎进瞳孔——父亲林建国佝偻着背站在厂区吸烟区，灰白的工装被晨露打湿，左手夹着的烟蒂明明灭灭，右手却攥着胸口的衣襟，指节泛白，每一次咳嗽都像要把肺叶咳出来。
他的呼吸陡然一滞。
前世的记忆突然翻涌：也是这样的清晨，他在公司会议室改方案，接到厂医电话说“老林就是抽烟咳狠了”，等他赶到时，父亲正蹲在这棵老槐树下，地上的纸巾洇着暗红血渍，却强笑着说“呛到了”。
后来确诊时，医生说要是早三个月发现...
“叮——”手环在手腕震动，林川低头扫了眼“川晚生鲜”健康管理后台。
父亲连续三天的睡眠数据在屏幕上跳动：凌晨两点血氧92%，三点骤降到88%，晨起静息心率89次/分——这串数字像重锤，砸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他迅速导出数据，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文件名最终定为《早期肺结节患者生活节律观察报告》，保存时特意加了锁，密码是父亲的生日。
“川川，回来吃饭不？”周秀芬的电话在九点打进，声音里裹着油星子的香，“你爸今早非说超市的排骨不新鲜，非要去早市挑。”林川握着手机的手松了松，听着背景里父亲压低的“小点声，别让孩子担心”，突然想起系统昨天的提示——【健康的起点，是愿意被爱】。
傍晚的风裹着桂花香钻进楼道，林川提着保温桶上楼时，盖子缝隙里溢出甜丝丝的雾气。
门刚推开，周秀芬就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粉：“可算回来了！你爸把汤婆子都找出来了，说怕汤凉了。”
客厅里，林建国正对着茶几上的健康家庭宣传单皱眉，老花镜滑到鼻尖。
听见动静，他立刻把单子往旁边一推，清了清嗓子：“单位说最近要评安全标兵......”
“爸，苏晚说社区要评‘健康家庭’。”林川把保温桶搁在桌上，掀开盖子，百合银耳在琥珀色的汤里浮着，“积分能换超市购物卡，攒够100分还能赢扫地机器人。”他故意忽略父亲瞬间绷紧的肩，转向母亲：“妈不是说厨房锅该换了？”
周秀芬眼睛一亮，围裙带子都系歪了：“真的？那咱得每天按时做呼吸操！你爸最守时，肯定能拿第一！”她转身去翻抽屉找日历，发梢扫过林建国的手背。
老人盯着保温桶里的汤，喉结动了动：“搞这些虚名......”
“妈上次说新锅要三百八。”林川从口袋里摸出张超市价签，“购物卡能抵一半。”
林建国的目光在价签和妻子发亮的眼睛间转了两圈，最终哼了声：“我就当帮你妈。”他伸手去端汤碗，指节蹭过林川手背——那温度烫得林川心口发颤，前世父亲最后一次握他手时，掌心凉得像冰。
深夜的厨房开着小灯，林川伏在餐桌上画打卡表。
A4纸边缘用彩色笔描了藤蔓花纹，每一栏都标着：“呼吸操（7:00/12:00/19:00）”“营养餐（早/午）”“散步（18:30-19:00）”。
他翻出父亲压在箱底的“先进生产者”奖章，在橡皮泥上按出个五角星印，又掏出手机给苏晚发消息：“能帮录段语音吗？就说‘林建国同志，今日呼吸训练未完成，请尽快补签’。”
屏幕亮起苏晚的回复：“要严肃点还是温柔点？”
他盯着父亲年轻时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穿着蓝工装，胸前别着同样的五角星，眼睛亮得像星子。
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回复：“温柔点，像您平时说话那样。”
第二天清晨，林川在玄关换鞋时，听见客厅传来机械女声：“林建国同志，今日呼吸训练未完成，请尽快补签。”他装着找钥匙，从门缝里看——父亲站在落地窗前，背挺得笔直，手不自在地揪着衣角，最后嘟囔了句“麻烦”，却还是搬来小马扎，跟着手机里的呼吸操视频抬起胳膊。
第三天签到时，系统界面的数字让林川差点撞翻水杯：【亲情值 8】【触发“健康习惯养成”额外奖励：养生秘方升级包（含食疗 穴位按摩 情绪调节）】。
他盯着“非强制性依从”几个字，突然明白系统要的不是服从，是心甘情愿。
深夜，他在台灯下把“肺俞穴按摩法”画成简笔图，线条歪歪扭扭却标得极仔细。
塞进父亲工作服口袋时，特意附上纸条：“厂里噪音大，按这里能提神。”
第四天的车间监控里，林建国午休时靠在工具箱上，右手拇指抵着肩胛骨下方，一下一下按得认真。
旁边路过的徒弟拍他肩膀，他耳尖发红，却没把手放下。
周末的阳光穿过纱窗，在餐桌上洒下金斑。
林建国破天荒端着汤碗站起来，瓷碗碰在林川的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响：“你最近瘦了。”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目光却躲着林川的眼睛，“汤里放了山药，补......”
“知道，补肺。”林川接过碗，汤的热气模糊了眼眶。
前世父亲最后一次给他盛汤，是在ICU的走廊，保温桶里的鸡汤早凉了，老人握着他的手说：“川川，爸不疼。”
收拾碗筷时，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医院通知的对话框跳出来：【林建国先生痰液样本基因检测结果：结节区域存在早期癌变信号，尚未突破基底膜，属可逆阶段】。
系统提示紧跟着浮起：【亲情值突破750点】【签到地点更新：宁州中医药研究院附属医院】【提示：当爱成为药引，身体会听见呼唤】。
林川抬头看向阳台。
父亲背对着他站在夕阳里，按照呼吸操的节奏吸气、屏息、吐气，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棵倔强的老树。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口袋里露出半截的简笔图——那是儿子画的，带着铅笔的毛边。
“秀芬，遥控器放哪了？”林建国的声音从阳台飘进来。
林川转身要应，却看见母亲站在客厅中央。
电视开着，播放着早间新闻，她的手无意识地揪着围裙带子，目光盯着茶几上的健康打卡表，脚尖在地板上一下一下点着，像有团火在脚底下烧。
晚风掀起纱窗，吹得打卡表哗啦响。
林川望着母亲微颤的背影，突然想起她最近总说“厨房有点闷”，却总在客厅来回走，电视开着，人却盯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
他摸出手机，在健康管理后台新增了“周秀芬”的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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