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风裹着潮气从窗缝钻进来，林川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本是被渴醒的，起身倒水时却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像破风箱拉过锈迹斑斑的铁皮，一下接一下，震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脚步在父母房门前顿住。
他抬手去推门，门轴发出极轻的吱呀，月光漏进去，正照见父亲蜷在床头，脊背弓成虾米状，右手死死压着左胸，指节泛着青白。
母亲半跪在床边，左手攥着湿毛巾往他额上按，右手扶着水杯凑过去，杯底在床头柜上碰出细碎的响——那是第三杯温水了，玻璃表面还凝着水痕，在月光下像未干的泪痕。
建国，要不......周秀芬的声音发颤，尾音被咳嗽声截断。
林建国摆了摆手，喉间还响着粗重的喘息：老毛病，别吓着孩子。他抬头看见门口的影子，立刻扯出个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小川啊，爸就是夜里凉着了...
林川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此时，他正守在公司客服台处理投诉，接到母亲电话时，父亲的CT报告已经摊在桌上，左肺上叶磨玻璃影七个字像烧红的铁签子，扎得他眼眶生疼。
医生说穿刺要八千，不在医保——那时他攥着刚发的五千块工资，在缴费窗口站了半小时，最后咬着牙给主管发消息：能预支下月提成吗？
此刻他盯着父亲泛青的脸，喉咙发紧。
转身回房时，拖鞋在地板上蹭出沙沙的响，像前世那些没说出口的对不起。
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在脸上，他点开时光签到系统界面。
昨日在客厅签到的奖励还在闪：【宁州本地热门创业项目清单】，第一条就是社区生鲜O2O——2023年宁州社区消费增长最快赛道。
手指划过屏幕，系统进度条跳了跳：42/70天，亲情值103点。
他突然想起父亲昨晚帮小雨填报名表时，眼镜滑到鼻尖的模样；想起母亲把藏青西装熨得笔挺时，说你爸这辈子没穿过这么体面的衣裳；想起妹妹举着手机喊哥你看，社区健康大使报名成功了时，眼睛亮得像星子。
不能再等签到现金了。他对着屏幕呢喃。
系统给的钱够交穿刺费，可后续治疗、小雨的大学学费、父母的营养调理......这些窟窿得自己造血。
鼠标点在社区生鲜四个字上，他想起苏晚昨天说的社区主任问能不能复制，想起刘婶在业主群发的现在年轻人就爱搞虚的，想起母亲总说超市的鱼摆到下午就不新鲜。
清晨六点，林川端着温好的蜂蜜水敲开父母房门。
林建国正往工装口袋里塞降压药，见他进来，手顿了顿：不是说你写计划书吗？
爸，您看这个。林川递上医院开的建议休养两周证明，医生说您这咳嗽不是普通感冒，得好好养着。他把蜂蜜水放在床头柜上，水温刚好不烫嘴，我租了小区东门的车库，今天开始做社区生鲜代购。
胡闹！林建国把药盒往桌上一放，你哪来的钱？
上个月不是说工资刚够还房贷？
林川打开手机银行，10万的到账记录在晨光里泛着暖黄：这是之前接的项目奖金，早存着了。他蹲下来，平视父亲发皱的眼角，您昨天咳得整宿没睡，今天还去机械厂搬零件？
要是累垮了，咱家才真要塌。
那要是赔了呢？林建国的声音低下去，像被揉皱的纸。
赔了就当儿子给您请了假。林川笑，陪您去公园遛弯，陪妈去超市挑菜，陪小雨填志愿——反正，不让您再为钱硬撑。
林建国盯着儿子眼里的光，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小川摔破膝盖还咬着牙说爸我自己能走。
他伸手摸了摸那10万的转账记录，指腹触到屏幕的温度，轻声道：需要搬货架就喊我。
中午的车库落满阳光。
阿杰踩着三轮车冲进来，后斗里堆着二手货架，裤脚还沾着水泥灰：川哥，建材市场那老板听说咱给街坊买菜，非送两捆扎带！林川蹲在地上擦水泥地，抬头笑：先把冰柜摆那边——王姨说这台超市淘汰的冰柜制冷没问题。周秀芬从围裙兜里摸出包酒精棉：小川你手擦破了，快消消毒。
业主群的消息提示音炸成一片。
林川点开群聊，刘婶的语音跳出来：年轻人搞生鲜？
我家老头子上回买的虾，到家全臭了！他打开手机直播，镜头对准码头：渔船刚靠岸，渔民提着网兜，活蹦乱跳的带鱼甩着银鳞；冷链车的温控屏显示4℃，司机举着供货合同晃了晃。刘婶您看，每单都带溯源码。他在公告里加了行字：首日满50送润肺茶试用装——我妈熬的，治咳嗽管用。
傍晚七点，阿杰的电瓶车叮铃停在单元楼下。
后备箱里的生鲜袋码得整整齐齐，每个袋子上都贴着便签：带鱼别放太久，清蒸最鲜鸡蛋要放冰箱上层。
林川守在车库里，手机震得几乎握不住：【微信收款128元】【支付宝到账66元】【微信收款210元】......第87声提示音响起时，他靠在冰柜上，喉咙发紧——前世此刻，他正啃着泡面回客户邮件，母亲在电话里说你爸咳得睡不着，我再去熬点梨汤。
哥！
刘婶发语音了！林小雨举着手机冲进来，眼睛亮得像小太阳，她说这带鱼新鲜得能跳，比超市便宜二十块！周秀芬举着手机凑过来，屏幕上是王姨的消息：我拉了我妹妹进群，她住三号楼！
林川抬头，看见父亲正往楼下公告栏贴传单。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藏青西装的袖口沾着浆糊，动作却格外认真——每一张川晚生鲜·明日继续接单都压得平平整整，像当年他在车间里调试机器。
深夜的车库飘着带鱼的腥气，混着润肺茶的甜。
林川数着剩下的鸡蛋，手机突然震动。
【签到地点：宁州硅谷（创业园区入口）】【亲情值 10（父亲支持 创业启动）】。
他愣住——父亲根本没去过园区，怎么触发的？
目光扫过公告栏方向，忽然明白：系统认的不是地理坐标，是父亲第一次弯下腰，为儿子的生意贴传单的背影；是他把工装换成西装时，说我儿子的事业，得体面的语气；是藏在西装口袋里的降压药，和压在传单下的那丝期待。
奖励栏弹出新提示：【创业资源·宁州创业孵化园绿色通道卡（可申请免租工位 政策扶持）】。
他摸着墙上手写的标语让每个家庭的付出，都被看见，指尖触到铅笔的划痕——那是母亲刚才帮他贴标语时，说字歪了，我再描描留下的。
窗外传来电瓶车的马达声，是阿杰送完最后一单。
车灯划破夜色，像一道银色的光痕，照在川晚生鲜的招牌上。
林川忽然想起系统最初的提示：时光不会倒流，但爱可以。他掏出手机，给苏晚发消息：明天社区主任要是问复制模式......就说我们的秘诀，是让每个家庭，都成为彼此的光。
夜风掀起桌上的订单表，最上面那张写着刘婶的名字，备注栏里是他手写的润肺茶试用装已放。
月光漏进来，照亮订单上的数字，也照亮父亲西装袖口那圈细细的针脚——那是母亲昨夜偷偷缝的，为了遮住磨破的线头。
有些遗憾，终于不必用下辈子弥补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