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红妆伊人 > 第四章 麻烦不断
换源:


       生意好了,麻烦也像闻到腥味的苍蝇,轻易找上门来。

这天傍晚,残阳如血,将边陲小镇染上一抹不安的橙红。

几个明显喝得醉醺醺的边境兵痞,盔甲歪斜,摇摇晃晃地撞进“悦来酒馆”,带着一身劣质酒气和跋扈,大声吆喝着要酒要肉。喧闹顿时压过了原有的嘈杂。

赵清研心头一紧,下意识想躲,可掌柜的眼色已经扫了过来。她只得硬着头皮,端着酒菜过去,全程死死低着头,恨不得将脸埋进托盘里。

油腻的酒菜味道混合着兵痞身上的汗臭和酒气,令人作呕。她刚放下盘子,一只毛茸茸、沾着油渍的大手就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铁钳。

“哟!这破地方还有这么水灵的小娘子?”为首的络腮胡将领喝得满面油光,一双浑浊的眼睛在她脸上、身上打转,喷着令人窒息的热气,“来,别忙活了,陪爷喝一个!让爷香一个!”

赵清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恶心和恐惧,用力想抽回手:“军爷恕罪,小的只是这儿的杂役,不做陪酒……”

“杂役怎么了?爷看上你,就是你天大的福气!”那将领狞笑着,非但不松手,反而借着力道猛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拽,“跟着爷,不比在这破店里伺候人强?”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原本还在喝酒划拳的客人们齐齐噤声,要么低下头,要么移开视线,不敢多看。柜台后的掌柜嘴唇嗫嚅了一下,最终也只是把身子往阴影里缩了缩,一声没吭。

绝望的冰冷再次攫住了赵清研的心脏,比塞外的寒风更刺骨。她挣不脱,逃不掉,就像砧板上的鱼。

就在她被扯得一个踉跄,几乎要跌入那令人作呕的怀抱时——

嗒。嗒。嗒。

门口传来一阵不大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精准地敲在人心跳的间隙上,带着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威慑力。

霎时间,酒馆里连呼吸声都轻了。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望向门口。

一行五人,清一色穿着毫无装饰的玄色劲装,腰佩制式统一的长刀,刀鞘黯淡无光,却透着比冰雪更冷的杀气。他们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像几道割裂暖光的阴影,周身散发着与这喧闹油腻的小酒馆格格不入的冷肃气息,仿佛刚从尸山血血的战场上走下来,血煞之气还未散尽。

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面容冷峻,线条锋利,一双眼睛扫过全场,锐利得如同猎鹰,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感到脊背发凉。他的视线在那纠缠的将领和赵清研身上极短暂地顿了一下,没有任何波澜。

就这一眼,那刚才还气焰嚣张的络腮胡将领像是骤然被冰水泼头,又像是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猛地松开了手,脸上的横肉因惊惧而抖动,醉意瞬间吓醒了大半,油光的脸上挤出极度谄媚甚至恐惧的笑容。

“原…原来是……咳咳……诸位大人……”他舌头打结,腰都不自觉地弯了下去,“小的……小的喝多了,胡闹,纯粹是胡闹!打扰大人们清净了,该死,该死!”他一边说,一边慌慌张张地对着手下使眼色,几乎是屁滚尿流地扔下几个铜板,带着人灰溜溜地挤出门去,眨眼就跑没了影。

压迫的力量消失,赵清研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桌子才站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她惊魂未定,下意识地看向那解围的黑衣首领。

可那人却再没投过来一丝目光,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他径直走向柜台,对吓得大气不敢出的掌柜冷声道:“三间上房,饭菜送到房里。”

声音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像冰冷的铁。

“是是是!马上给您安排!最好的上房!”掌柜的如梦初醒,点头哈腰,亲自引着他们往后院楼梯走。

赵清研捂着还在发痛的手腕,退到最阴暗的角落,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那些人经过时,带起一阵微小的风,风中似乎都裹挟着铁锈和冷冽的气息。

太可怕了。这种气息,绝非普通军伍或衙役。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们腰间悬挂的腰牌上——玄铁所铸,样式古朴,刻着某种看不清的奇异纹样……等等!

原主记忆深处,一个被刻意遗忘、蒙着恐惧尘埃的碎片骤然被触动,尖锐地浮现出来!

那是……?!

虽然只是多年前原主在侯府惊鸿一瞥留下的模糊印象,且略有不同,但那独特的形态和暗刻手法……极像皇家内卫或者某些直接听命于皇帝、负责处理最隐秘、最黑暗事务的特殊衙门的标识!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个远离京城、鸟不拉屎的边境小镇?

是执行秘密公务路过?还是……专程来追查什么?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骤然窜上心头,让她四肢冰凉——会不会……是来找她的?

侯府满门抄斩,她是唯一侥幸逃脱的“余孽”。朝廷怎么会轻易放过?海捕文书恐怕早已秘密下发各州道?这些冰冷得如同杀人机器的人,是不是就是来确认、来灭口的?

刚刚因为生活稍有起色而积累起来的那一点点可怜的安全感,瞬间被这巨大的恐惧碾得粉碎。她感觉自己就像黑暗里唯一发着微光的萤火虫,无所遁形,随时可能被一只毫不留情的大手碾碎。

整个晚上,赵清研都心神不宁,手脚发软。端菜时差点打翻盘子,算账时几次出错,脸色苍白得连掌柜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只当她是被刚才的兵痞吓坏了。

可她怕的不是那些兵痞。

亥时初,掌柜让她送热水去二楼的上房。

赵清研端着沉重的铜壶,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走向断头台。二楼走廊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她尽量放轻脚步,屏住呼吸,越是靠近那几间亮着灯的上房,越是感到一种近乎实质的压迫感。

经过那间最大的、住着那位首领的天字号房时,她几乎是冻僵了一般。

里面传来极低极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若非走廊极其安静,根本不可能听见。

“……线报……这边……断了……”

另一个更冷硬的声音接话,似乎是那首领:“……范围已缩小……黑石镇……是最后出现的地方……”

“……必须找到……不计代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上面催得极紧……不容有失……”

每一个模糊的字眼都像一柄冰冷的锤子,重重砸在赵清研的心尖上。

黑石镇!不就是这个镇子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上面催得紧!

是她!他们真的是来找她的!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紧了她,几乎让她窒息。她手一软,铜壶差点脱手,幸好及时抱住,但轻微的磕碰声还是让她魂飞魄散。

房间里的话音戛然而止。

赵清研头皮炸开,再也不敢多停留一瞬,几乎是踮着脚尖,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无声地逃向楼梯口,直到冲下楼梯,回到喧闹(此刻显得无比安全)的一楼大堂,躲进后厨的柴火堆后面,才敢大口喘气,冰冷的四肢仍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行!这里一刻也不能多待了!

必须立刻离开!今晚就走!

她蜷缩在阴影里,目光扫过这间她辛苦劳作了一个多月、刚刚给予她一丝温饱的灶房,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决绝。

夜色,正浓。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