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香港,维多利亚港的海风裹挟着新旧交融的气息,吹遍九龙半岛的每一条街巷。
化名“朱熹”的朱由校站在娄家公寓的阳台上,望着远处码头穿梭的货轮与低空掠过的飞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
这三个月来,被系统强化过的学习能力,已让他彻底褪去了初到香港时的生涩。
晨起去菜场,他能操着略带北方腔调的粤语,跟卖鱼的阿婆讨价还价:“阿婆,呢条石斑啲鳞仲喐紧,算平啲啦,下次我带街坊来帮衬你。”
阿婆被他逗得笑眯了眼,爽快地抹去零头。
去西人聚居的中环买黄油,他也能用磕绊却流利的英语沟通:“Thisbutter,expirydate?Ineeditforbaking,thankyou.”
洋店员惊讶于这个“北方华人”的适应力,还额外送了他一小盒果酱。
娄家人看在眼里,更是啧啧称奇。
娄晓娥常跟母亲谭雅丽念叨:“妈,朱熹也太厉害了吧!上个星期还听不懂粤语,现在连街市的俚语都会讲了!”
谭雅丽笑着点头,看向朱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
这年轻人不仅学得快,性子还沉稳,比同龄的小伙子靠谱多了。
娄家安顿妥当后,娄振华便开始为女儿的将来筹划。
他坐在客厅的藤椅上,手里捏着一份港大的招生简章,跟谭雅丽商量:“晓娥今年二十五,正是读书的年纪。我跟港大的李教授是老相识,托他帮帮忙,应该能让晓娥以推荐生的身份进去读商科。一来能学些真本事,二来港大的文凭,将来无论是留在香港还是去国外,都是体面的嫁妆。”
谭雅丽连连点头:“这事得抓紧办,咱们晓娥聪明,肯定能读好。”
晚饭后,娄振华看着正坐在客厅沙发看《纽约时报》的朱熹,忽然心里一动。
他特意来到朱熹的旁边坐下,递过去一杯凉茶,语气诚恳:“朱熹,我看你这几天学东西的速度,比晓娥还快,悟性更是没话说。另外做厨师终究是侍弄锅铲的行当,起早贪黑辛苦不说,社会地位总归有限。”
他顿了顿,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跟港大的李教授也提过你,他说可以给你争取一个旁听生的名额,要是表现好,将来还能转成正式生。多学些学问,拿一张港大的文凭,将来无论是进洋行、做实业,还是自己创业,都是极好的敲门砖,社会地位也会截然不同。你觉得怎么样?”
这话一出,一旁的娄晓娥也凑过来,满眼期待:“朱熹,港大可是香港最好的大学,好多人挤破头都进不去,你一定要答应啊!”
然而,这个在娄家看来千载难逢的机会,却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刺中了朱熹内心最抗拒的角落。
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眼前瞬间闪过前世在大明东宫的画面……
堆积如山的经史子集,大儒们摇头晃脑的“之乎者也”,父皇严厉的目光与“君父之望”的重压……
那些日子,唯有刨子、锯子与木头相伴时,他才能喘口气。
没想到换了一个时空,竟又要被推进“学堂”的牢笼。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摇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多谢娄先生好意,我心领了。但读书真的不是我所愿,港大的文凭对我来说,就像天边的浮云,没什么用处。我还是更喜欢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比如做菜、琢磨手艺,经商,这样心里才踏实。”
娄振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他还想再劝,却见朱熹眼神坚定,知道多说无益。
于是只好叹了口气:“哎!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勉强。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拒绝了前往港大的安排后,朱熹反而像卸下了一块包袱,心里的目标也愈发清晰。
他不再满足于待在娄家公寓里学语言、练厨艺,而是开始独自一人,带着明确的目的穿梭在香港的大街小巷,去捕捉这座城市的脉搏。
……
清晨的中环,德辅道中与皇后大道中已是人声鼎沸。
朱熹穿着娄晓娥给他买的衬衫,混在人群里。
他看着西装革履的洋行职员,手里捏着公文包,快步走向写字楼;路边的苦力们扛着沉重的货箱,汗流浃背地穿梭在车流中;叮叮车“叮叮”地响着,缓慢地驶过马路,车窗里探出几个西人的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街景。
空气中弥漫着汽车尾气的味道,夹杂着街角咖啡店飘来的拿铁香,还有远处维多利亚港吹来的海风咸味。
他走进一家开在写字楼楼下的茶餐厅,找了个角落坐下。
邻桌的两个白领正匆匆吃着午餐,一个点了叉烧饭,一个要了焗猪扒饭,边吃边聊:“下午要赶报告,这饭得快点吃,不然赶不上开会。”
“这家的叉烧太瘦了,下次去对面那家试试,听说他们家的烧鹅不错。”
朱熹默默记下——这里的人追求效率,午餐时间短,但对食物的口味有要求,不喜欢敷衍。
午后的湾仔,洛克道与骆克道一带满是市井气息。
酒吧的霓虹灯还没亮,但餐馆与小旅馆的门已经开了。
朱熹走进一家挤满水手的大排档,点了一碗云吞面。
邻桌的几个外国士兵正用生硬的粤语跟老板娘开玩笑:“老板娘,云吞多啲虾啦,下次带兄弟来帮衬你!”
老板娘笑着应道:“得啦得啦,后生仔食多啲先有力气!”
空气中混合着啤酒的麦香、油炸鱼蛋的焦香,还有廉价香水的味道。
朱熹看着周围的人——水手、码头工人、底层市民,他们吃得热闹,花钱也实在,一碗面、一碟小菜就能满足。
傍晚的铜锣湾,糖街与怡和街一带已是灯火初上。
这里是新兴的商业区,既有传统的凉茶铺,老板娘用铜壶舀出清热的癍痧凉茶;也有新开的冰室,年轻人围着柜台,点一杯菠萝油、一杯冻柠茶,说说笑笑。
朱熹看到一家几口走进茶楼,孩子吵着要吃虾饺,父母笑着点了一笼又一笼点心。
这里的家庭客多,喜欢热闹,讲究食材新鲜、口味地道。
最让朱熹驻足的,还是油麻地与旺角的狭窄街巷。
唐楼底下的骑楼商铺连成一片,大排档的炉火彻夜不熄,镬气十足的炒蟹香味飘出几条街。
他站在一家煲仔饭店外,看着师傅用长勺翻动米饭,滋滋的声响里,焦香扑鼻。
入夜后的庙街夜市更是热闹,算命摊的先生摇着签筒,小吃摊的老板吆喝着“鸡蛋仔、碗仔翅”,唱戏的艺人穿着戏服,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唱着粤剧。
一个卖炒蟹的老板见他看得入神,笑着递过来一只蟹腿:“后生仔,第一次来庙街啊?试试我嘅炒蟹,辣得够劲,好多街坊都钟意食!”
朱熹接过蟹腿,尝了一口,鲜辣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连忙点头:“老板,你嘅炒蟹好好味,火候啱啱好!”
老板笑得更开心了:“后生仔识货!我喺呢度做咗十年,火候肯定得!”
朱熹一边吃着蟹腿,一边观察着来往的人——穿短衫的苦力、带孩子的妇人、下班的工人,他们吃得豪爽,对口味的要求直接而浓烈,只要味道好,哪怕环境简陋也愿意来。
这一路走下来,朱熹把所见所闻都默默记在心里:中环的白领要效率与品质,湾仔的底层要实惠与热闹,铜锣湾的家庭要新鲜与地道,油麻地的市井要浓烈与烟火气。
六六年的香港,经济正在起飞,人们忙着谋生,也开始追求更好的生活,对饮食的需求越来越多样化。
他站在庙街的灯火下,手里还留着炒蟹的香味。
创业的蓝图,在一次次的观察与交流中,逐渐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他要开一家店,一家能满足不同人需求的店,用他超凡的厨艺,在这座城市里,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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