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狱卒哼着小调走远了，我和老嬷嬷还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空气里那股馊臭味混着老嬷嬷身上的陈腐气，呛得人脑仁疼。
“丫…丫头…”老嬷嬷哆嗦着抓住我胳膊，指甲掐得我生疼，“…他…他肯定知道了…咱们…咱们完了…”
我心里也怕得厉害，但知道这会儿不能乱。
“别自个儿吓自个儿！”我压低声音，强装镇定，“他要是真知道，刚才就直接拿人了！还废什么话？可能就是…敲打敲打…”
这话我说得都没底气。
那狱卒最后看我的眼神，还有那句“看戏”，分明是话里有话。
老嬷嬷脸色惨白，嘴唇抖得说不出话。
我知道，不能再待这儿了。
这牢房现在就是个明晃晃的靶子，那“仙姑”的人随时可能再来！
得走！
必须马上走！
“嬷嬷，那密室…除了西角门，还有别的路能进去吗？”我急声问，“咱们不能走明面了！”
老嬷嬷浑浊的眼睛转了转，努力回想：“…好像…好像听那毒妇有一次说漏嘴…说密室底下…连着条老早以前的排污道…通…通到城外乱葬岗…”
排污道？通城外？
虽然想着就恶心，但maybe…是条活路！
“入口在哪儿？还在牢里吗？”我追问。
老嬷嬷皱紧眉头，枯瘦的手指在地上划拉：“…好像…就在这排牢房最尽头…那间堆破烂刑具的屋子底下…有块活板砖…”
最尽头？那不就是靠近石牢那边？
刚从那死里逃生，又要回去？
我头皮一阵发麻。
但没别的选择了。
“走！”我咬牙扶起老嬷嬷，“趁这会儿没人，摸过去！”
老嬷嬷瘫软得几乎站不住，全靠我撑着。
我们俩跟做贼似的，溜出牢房门，贴着墙根的阴影，一步一步往通道最深处挪。
每一步都踩在心尖上，耳朵竖得老高，听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幸好，通道里空荡荡的，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哭嚎和呻吟。
终于摸到最尽头那间屋子。
门没锁，推开一股更冲鼻的铁锈味和灰尘味。
里面堆满了生锈的刑具、破链子、烂木头，蜘蛛网结了厚厚一层。
“找…找地上…靠墙第三块砖…”老嬷嬷喘着气指挥。
我在那堆破烂里艰难地挪动，借着高窗透进来那点微弱的光，仔细查看地面。
地上厚厚的灰，踩上去噗噗响。
摸到靠墙根的地方，一块砖一块砖地敲过去。
终于，敲到一块声音有点空！
“是这块！”我压低声音，心里一阵激动。
使劲抠开那块砖，底下果然是个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年污垢和死老鼠味的恶臭猛地涌上来，熏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老嬷嬷也捂住了鼻子，干呕了两下。
“就…就是这儿…”她指着那黑洞，脸上又是希望又是恐惧。
我看着那深不见底、散发着浓重不祥气息的洞口，腿肚子有点转筋。
这他妈的…真是人走的道？
但回头路是肯定没了。
“下去！”我心一横，率先摸索着往下爬。
洞口下面有简陋的土台阶，又滑又陡。
我小心翼翼地往下挪，老嬷嬷跟在我后面，喘得厉害。
越往下，越是阴冷潮湿，臭味也越浓。
终于踩到底了，脚下是黏糊糊的淤泥，差点滑一跤。
拿出火折子——这是之前从狱卒身上顺来的，一直藏着没敢用。
擦亮一点微光。
看清了所在的地方——一条狭窄的、看不到头的砖石甬道，高度勉强能让人弯着腰走。墙壁上糊着黑绿色的、黏腻的苔藓，还在往下滴着不明液体。脚下是深深的、散发着恶臭的淤泥，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这他妈就是排污道！
“跟…跟我走…”老嬷嬷辨认了一下方向，指着一头，“往这边…应该能通出去…”
我们俩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淤泥里艰难前行。
火折子的光微弱得很，只能照亮眼前一小块地方。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恶臭。
偶尔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老鼠，又像是别的什么东西爬过。
老嬷嬷几乎把全身重量都压在我身上，走得异常艰难。
好几次差点滑倒，都被我死死拉住。
“嬷嬷…撑住…就快到了…”我给她打气，也是给自己打气。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半个时辰，也许更久。
腿都快抬不起来了，浑身沾满了恶臭的污泥。
就在我觉得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前方似乎隐约传来一点微弱的光亮！还有…水声？
“快…快了…”老嬷嬷气息微弱地说，“…听到水声没…那是护城河的分支…出口…就在河边…”
希望就在眼前！
我精神一振，加快脚步，朝着那光亮处挪去。
光亮越来越近，能看清是个向上的出口，用生锈的铁栅栏封着，但好像有几根已经断了。
出口外面，能看见稀疏的星斗，还有哗哗的流水声。
新鲜冰冷的空气灌进来，冲淡了些许恶臭。
终于到了！
我激动得差点哭出来，搀着老嬷嬷，奋力往那出口爬。
刚爬到出口边，手扒上那断裂的铁栅栏——
突然！
身后黑暗的甬道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踩踏淤泥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速度极快！正朝着我们这边追来！
火把的光亮在黑暗中乱晃！
一个阴冷的、我有点耳熟的女人声音厉声喝道：“就在前面！别让她们跑了！”
我头皮瞬间炸开！
是那个瘦高个狱卒？！不！声音不对！是个女人！
难道是…“仙姑”的人？！她们怎么知道这条密道？！
“快！快出去！”老嬷嬷也吓疯了，拼命往外推我。
我手忙脚乱地扒开断裂的铁栅栏，先把老嬷嬷往外推。
外面是护城河的河岸，荒草丛生，冷风呼呼地刮。
我刚把老嬷嬷推出去，自己半个身子也探了出去——
就听身后“咻”的一声锐响！
什么东西擦着我耳朵飞过，狠狠钉在前面的泥地里！
是一支闪着幽蓝寒光的短弩箭！
操！她们放箭了！
我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完全钻出洞口，回身想去拉老嬷嬷——
却看见老嬷嬷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呃”的一声怪响！
一支弩箭，正正钉在她后心窝！
她眼睛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巴张了张，涌出一股黑血，然后直挺挺地向前倒去，栽进了冰冷的河水里，冒了几个泡，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死了。
就这么死在我眼前。
我整个人都傻了，浑身血液像是冻住了一样。
洞口里，火把的光已经很近，那女人的冷笑声清晰可闻：“…跑？往哪儿跑？”
我猛地回过神，巨大的恐惧和求生欲瞬间淹没了我！
顾不上老嬷嬷了！
我爬起来，疯了一样朝着远离河岸的黑暗荒野深处跑去！
身后传来几声恼怒的咒骂和更多的弩箭破空声！
噗噗噗射在我身边的泥地里！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知道拼命跑！跑！跑！
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像刀子，肺疼得快要炸开！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彻底没了力气，一头栽倒在一片枯草丛里，昏死过去。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老嬷嬷死了…
密室的线索…断了…
那个“仙姑”…到底是谁？！
——————第33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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