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死静死静的，只剩下我和那老嬷嬷呼哧带喘的动静儿。
她身上那股味儿，混着牢里的馊臭，实在呛鼻子，但我这会儿也顾不上嫌了。
“你…你真知道‘仙姑’的事儿？”我压着嗓子，眼睛盯着通道那头，生怕那瘦高个狱卒再杀个回马枪。
老嬷嬷蜷缩在稻草里，像个干瘪的虾米，浑浊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知道…造孽啊…都是造孽…”
她喘了好几口大气，才断断续续地说起来：“…李慧娘…那毒妇…年轻时心就狠…但还没那么大胆子…直到…直到遇上那个‘仙姑’…”
“仙姑到底是谁？”我急着问。
“…没人知道她打哪儿来…就知道姓柳…长得…倒是顶好看…可那眼神…冷得不像活人…”老嬷嬷声音发颤，“…她找上李慧娘…说有泼天的富贵给她…只要…只要听她的…”
“啥富贵？就是运那些铁疙瘩？”我追问。
“…不止…”老嬷嬷摇头，脸上露出恐惧，“…一开始…是帮着放印子钱…包揽讼事…后来…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开始倒卖盐引…私开矿…”
我听得心惊肉跳，这些可都是杀头的买卖！
“…那‘仙姑’…手眼通天…府衙里…京城里…好像都有人…”老嬷嬷喘着气，“…那些见不得光的账…那些要命的信…都藏在…藏在她的密室里…”
“密室在哪儿？是不是在西角门枯井那块？”我赶紧拿出那小块羊皮纸。
老嬷嬷眯着眼看了看，猛点头：“对！对！就是那儿！第三块砖！机关巧得很…一般人找不到…”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枯瘦的手指冰凉：“…丫头…那密室里…不光有账本…还有…还有…”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好像要把肺管子咳出来。
我赶紧给她拍背，急得不行：“还有啥？嬷嬷你倒是说啊！”
老嬷嬷缓过气，声音更低了，气音似的，带着极度的恐惧：“…还有…‘仙姑’做法害人的东西！人皮鼓！婴孩骨！还有…还有她跟北边蛮子头领通的密信！她…她根本不是什么仙姑！她是蛮子派来的细作！想里应外合…搅乱咱们这儿！”
我脑袋里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
细作？！
人皮鼓？！婴孩骨？！
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难怪王氏吓疯了！这谁听了不瘆得慌！
“李慧娘…张老爷…都知道？”我声音发颤。
“…开始…可能不知道…后来…钱赚黑了心…也就…装不知道了…”老嬷嬷惨笑，“…我知道太多…那毒妇就想让我死…”
她死死攥着我：“…丫头…你救我出去…我带你去那密室！那些东西…够杀她们一百次！”
我心跳得厉害。
去密室？
拿罪证？
这太冒险了！
但…这可能是唯一能彻底扳倒那个“仙姑”，maybe…还能找到我轮回线索的机会！
“那‘仙姑’…现在在哪儿？”我问。
老嬷嬷眼神一黯：“…不知道…神出鬼没的…抄家前…好像就…就没影了…但我觉得…她没走远…肯定还在暗处盯着…”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压低声音：“…这大牢里…说不定…就有她的人…”
我后背一凉，想起那个眼神奇怪的狱卒，还有瘦高个…
难道…
正说着，通道那头又隐约传来脚步声！
还有哼小调的声音！
是那个送馊饭的狱卒！他来送早饭了！
糟了！
老嬷嬷还在我这儿！
被发现就全完了！
我急得冷汗直冒，四下乱看，这屁大点地方，往哪儿藏？！
眼看那哼小调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猛地将老嬷嬷往角落里那堆最厚最乱的稻草里一推，用稻草把她盖得严严实实，自己也赶紧蹲到门口，假装刚醒。
牢门哐当被打开。
那狱卒提着馊饭桶进来，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眼睛却像是探照灯似的在牢房里扫了一圈。
最后，落在我身上。
他没像往常一样立刻倒饭，反而放下桶，慢慢走过来，蹲在我面前。
一股浓重的汗味和烟味扑面而来。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低着头不敢看他。
“昨晚…睡得咋样？”他突然开口，声音不高不低。
我心里一咯噔，强作镇定：“…冷…饿…睡不着…”
“哦？”他拖长了调子，像是闲聊，“…没听见啥动静？比如…隔壁死个人啥的？”
我头皮发麻，赶紧摇头：“…没…没有…我睡得死…”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笑，那笑容有点说不出的怪：“…没有就好…这地方啊…不太平…死个把人…正常…”
他站起身，像是随口一提：“…哦对了…跟你说个事儿…城西土地庙那棵老槐树…昨儿夜里…雷劈了…烧得就剩个黑桩子了…”
我浑身猛地一僵！血液都快冻住了！
城西土地庙…老槐树…
那不是…钱妈妈跟那男人接头的地方吗？！
他怎么会突然提这个？！
是巧合？
还是…警告？！
他知道了什么？！
那狱卒像是没看见我的反应，自顾自地把馊饭倒进破碗里，语气依旧平常：“…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看戏…”
说完，他拎起桶，哼着那小调，晃晃悠悠地走了。
牢门再次哐当锁上。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发冷，手脚都在抖。
他肯定知道了！
他在警告我！别轻举妄动！
老嬷嬷从稻草里艰难地钻出来，脸憋得通红，也是一脸惊惧：“…丫头…他…他是不是…”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惊恐地摇头。
示意她别出声。
耳朵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哼小调的声音，好像没走远…就在附近徘徊…
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渐渐远去。
我和老嬷嬷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这大牢…
根本就是个铁笼子。
外面盯着我们的…
不止一双眼睛。
那个“仙姑”…
她到底在哪儿？！
——————第3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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