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高个狱卒阴恻恻的话,像根冰锥子扎我心里,一晚上都没拔出来。
姓赵的御史…要出事?
他能出啥事?张老爷和李姑妈都下大牢了,铁证如山,还能翻出浪花来?
除非…
除非这潭水里,还有更深的王八没露头!
那个“养蛊人”…会不会连赵御史也算计进去了?
我越想越心惊,躺在又湿又臭的稻草上,瞪着头顶那黑黢黢、结着蛛网的房梁,一夜没合眼。
旁边小禾饿得直哼哼,声音弱得像小猫。
我得想法子弄点吃的,不然没等查出啥,这丫头就先饿死了。
可这鬼地方,能有啥法子?
第二天,送饭的又换回了之前那个眼神奇怪的狱卒。
他依旧骂骂咧咧,把馊饭桶哐当一扔,眼睛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我。
婆子们有气无力地围过去。
我也跟着挪过去,心里存着点侥幸,想着他会不会再“掉”点啥东西。
手伸进那黏糊糊、冒着酸臭气的桶里,忍着恶心胡乱扒拉。
指尖突然又碰到个硬物!
比铜钱大,更长,带着点齿痕…
像是个…钥匙?
我心里猛地一跳!
赶紧用手指抠住,假装舀饭,把手抽出来,迅速把那东西攥进手心,退到角落。
心跳得厉害。
背过身,悄悄摊开手心。
果然!
是一把小巧的、生了锈的黄铜钥匙!上面还沾着馊饭的渣滓。
钥匙?
这玩意儿有啥用?能开哪里的锁?
这牢里的锁?不像。
那是…
我捏着那钥匙,脑子里飞快地转。
那个“养蛊人”,一次给个铜钱,一次给个钥匙…
ta到底想指引我去哪儿?干什么?
我盯着钥匙上那点简单的齿痕,努力回想。
这形状…好像…有点眼熟?
在哪儿见过?
不是这一世…
是更早之前…好像某一世…我见过类似的…
那时候我好像还是个有点脸面的大丫鬟,管着夫人首饰匣子的一把小钥匙…好像…就跟这个有点像?
但那匣子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这钥匙…会是啥意思?
让我去开某个首饰匣子?匣子里有东西?
可这大牢里,哪儿来的首饰匣子?
我正琢磨着,通道那头又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是那两个狱卒在交接班,闲聊扯淡。
“…妈的,这鬼差事,真不是人干的…”是那个送饭狱卒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抱怨:“知足吧…比被派去守‘那个地方’强…”
“哪个地方?”
“就最里头那间单独的石牢啊!邪性得很!关过好几个,都没熬过三天就疯了死了…听说里头不干净…晚上老有女人哭…”
“呸呸呸!少胡说八道!吓唬谁呢!”
“谁吓唬你了!上头还让咱们格外‘照顾’里头那位呢…啧…也不知啥来头…”
声音渐渐远了。
我靠在墙上,心里翻江倒海。
单独的石牢?女人哭?“照顾”?
这说的…难道是…
王氏?
张府女眷里,够资格被单独关押的,也就是她了!
难道这钥匙…是开她那牢门的?
“养蛊人”让我去找王氏?
找她干啥?
她都快自身难保了,还能知道啥?
而且…那狱卒说里头“不干净”…还死人…
我捏着那冰冷的小钥匙,手心冒汗。
去,还是不去?
去了,可能啥也问不出来,还可能撞上邪乎事,把自己搭进去。
不去…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了。
那个“养蛊人”不会无缘无故给我这把钥匙。
ta一定在等着我做什么。
我低头,看着怀里饿得迷迷糊糊的小禾。
又看了看周围这些等死的婆子。
咬了咬牙。
妈的!
去!
九十八回都死过来了,还怕个鬼!
大不了再死一回!
等夜深人静,牢里鼾声四起,哭嚎声都弱了下去。
我悄悄爬起来,把那钥匙死死攥在手心,猫着腰,挪到牢门边。
栅栏门外,通道里只有尽头一点微弱的油灯光,昏黄不明,地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看守的狱卒不知道窝哪个角落打盹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试着把钥匙往牢门大锁上比划了一下。
果然不对,插都插不进去。
这钥匙,不是开这门的。
我缩回手,心一横,目光投向通道最深处那片更浓的黑暗。
听说…那石牢就在最里面。
我得溜出去。
可这牢门锁着…
我扒着栅栏,仔细观察那大锁。
这种老式锁…结构好像不复杂…maybe…
我忽然想起某一世,为了活命,跟个老贼学过一点溜门撬锁的皮毛手艺…
虽然生疏了,但maybe…能试试?
我从头上摸索着,拔下一根最细最硬的簪子——这是之前藏身上没被搜走的唯一一样东西。
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发抖,我把簪子尖小心翼翼探进锁孔,凭着那点模糊的记忆,一点点试探着…
心跳得像擂鼓,耳朵竖着听周围的动静。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响动!
锁簧好像弹开了一点!
我心里一喜,赶紧用手抵住锁身,防止它发出太大声音,另一只手慢慢用力…
又一声轻微的“咔”!
锁开了!
我屏住呼吸,轻轻拿下锁,把牢门推开一条刚好能容我挤出去的缝隙。
闪身出去,再把门虚掩上,挂好锁,看起来像是没动过一样。
通道里阴风阵阵,吹得我汗毛倒竖。
我猫着腰,踮着脚尖,凭着感觉往最深处那片黑暗摸去。
越往里走,越是阴冷,空气里的霉味和一种说不清的陈旧血腥味越浓。
两旁的牢房大多是空的,黑咕隆咚,像一张张等着吃人的嘴。
最里头,果然有一间单独的石牢。
门是厚实的木头包着铁皮,上面有个更小更结实的锁孔。
窗户开得极高,只有巴掌大,根本看不到里面。
这里安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听得格外清楚。
我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掏出那把生锈的钥匙。
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把钥匙插进锁孔。
转动。
“咔哒。”
一声清晰的、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响亮的机括声!
锁开了!
我握着那冰冷的门把,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里面…等着我的…会是什么?
王氏?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猛地一用力,推开了沉重的牢门。
一股更阴冷、更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借着通道尽头那点微弱的光,我看见——
一个人影,蜷缩在角落的稻草堆里。
听到动静,那人影猛地抬起头!
乱发覆面,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双曾经精明刻薄、此刻却只剩下惊恐和疯狂的眼睛!
真的是王氏!
她看见我,像是见了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音,拼命往墙角缩:“…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干的…都是她!都是那个毒妇逼我的!!”
她好像…已经疯了?
我反手关上门,一步步走近她,压低声音:“…夫人?是我,阿七。”
王氏浑身一僵,乱发后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像是认出来了,又像是更恐惧了:“…你…你是她派来的?!她让你来杀我灭口?!!”
“她?她是谁?”我蹲下身,盯着她的眼睛。
“…李慧娘!那个毒妇!!”王氏尖声叫起来,又猛地捂住嘴,浑身发抖,“…她什么都干得出来…那些铁家伙…那些死人…不关我的事啊…”
我心脏猛地一缩!
李姑妈?还有别人死了?
“还有谁死了?”我逼问。
王氏眼神涣散,喃喃道:“…翠儿…秋月…她们只是不小心看到了…就被…就被沉了井…我害怕…我不敢说…”
翠儿?秋月?好像是以前失踪的两个丫鬟!
原来也是李姑妈下的毒手!
“她为什么杀她们?就因为看到了货?”我继续问。
王氏猛地摇头,眼神更加恐惧:“…不止…不止…她们好像…还听到了别的…关于…关于‘那位’…”
“哪位?!”我追问,预感快到关键了!
王氏却像是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瞳孔放大,死死盯着我身后的黑暗,牙齿咯咯作响:“……她…她来了…她来了!!!”
她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叫,整个人缩成一团,抖得像是要散架!
我猛地回头!
身后除了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再转回头,王氏已经口吐白沫,眼睛翻白,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我赶紧掐她人中,拍她脸:“夫人!夫人!醒醒!‘那位’到底是谁?!”
王氏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抠进我肉里,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吐出几个破碎的气音:
“……仙…仙姑…她…不是人……”
手臂猛地一沉,彻底没了声息。
死了。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王氏狰狞的死状,浑身发冷。
仙姑?
不是人?
这又是什么?!
“养蛊人”…难道是个女人?还是个…“仙姑”?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
本以为找到王氏能问出点啥,结果线索更乱了!
我喘着粗气,正准备仔细搜搜这石牢,看看有没有其他东西。
突然!
通道那头传来脚步声!还有火把的光亮!朝着这边来了!
糟了!
被发现了!
我心脏骤停,手忙脚乱地想站起来,却腿软得厉害。
眼看那火光越来越近…
——————第30章完——————
(宝子们,阿七要被发现了!猜猜来的是狱卒还是“仙姑”的人?急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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