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屋里鼾声此起彼伏,跟打雷似的。
我缩在被窝里,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窗户纸上那点惨淡的月光,耳朵竖着,听着外头打更的梆子声。
一更…二更…三更!
梆子声远远传来,像是敲在我心尖上。
时候到了!
我悄悄掀开被子,冻得一个激灵,手脚冰凉。
摸黑套上那身破衣裳,把怀里那铁疙瘩又往深处掖了掖,踩上冻得硬邦邦的破鞋。
走到那扇吱呀作响的破窗户前,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回头看了眼屋里,鼾声依旧。
拼了!
我咬着牙,轻轻推开窗户,冷风呼一下灌进来,刮得脸生疼。
手撑着窗台,笨手笨脚地翻了出去,落地时脚下一滑,差点摔个屁股墩儿,赶紧扶住墙,大气不敢出。
院子里静得吓人,只有风刮过破屋檐的呜呜声,像鬼哭。
我猫着腰,贴着墙根的阴影,一步步往西边那荒废的戏楼挪。
脚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每一声都让我心惊肉跳,总觉得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
越往西走越荒凉,房子破败,杂草丛生,积雪都没人扫,深一脚浅一脚。
那破戏楼黑黢黢地立在那儿,门窗歪斜,像个张着嘴的怪物,等着吃人。
远远的,好像看到戏楼侧面有个黑影极快地闪了一下!
我心里一紧,是赵御史的人?
还是…张府巡夜的护院?
我赶紧蹲下身,缩在一丛枯死的灌木后面,心脏咚咚咚地砸着胸口,手心里全是冷汗。
等了好一会儿,那边再没动静。
只有风声。
难道眼花了?
我咬咬牙,正准备再往前摸。
突然!
一只冰冷的大手从后面猛地捂住了我的嘴!另一只胳膊铁钳似的勒住了我的脖子!
“唔!”我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但那人力气极大,根本挣不动!
一股浓重的汗味和烟味钻进鼻子,不是府里护院常用的皂角味!
是谁?!
“别动!再动拧断你脖子!”一个压得极低的、陌生的男人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杀气。
我瞬间不敢动了,浑身僵硬,冷汗唰地一下湿透了后背。
完了!
不是赵御史的人!
是张府的人?还是…漕帮的?被发现了?
那男人捂着我嘴,把我死死按在灌木丛后面的阴影里,勒得我几乎喘不上气。
他也在紧张地往外看,呼吸粗重。
过了一会儿,戏楼那边依旧没动静。
他才稍微松了点劲,但捂着我嘴的手没放,声音依旧压得极低,恶狠狠的:“你是谁?鬼鬼祟祟在这儿干什么?”
我脑子飞快地转,这口气…不像是张府的人张府的人抓人,早就嚷嚷开了。
难道是…赵御史的人?把我当探子了?
我赶紧从喉咙里挤出呜呜的声音,使劲眨眼睛,表示有话要说。
他犹豫了一下,捂着我嘴的手稍微松了点缝隙。
我立刻用气音飞快地说:“…送…送东西…给赵…赵大人…”
男人明显愣了一下,勒着我脖子的胳膊又紧了一下,声音更警惕:“送什么?谁让你送的?”
“…铁…铁疙瘩…”我喘着气,“…还有话…码头…子时…漕帮周三爷…”
这几个词蹦出来,男人呼吸猛地一窒!
他猛地把我身子扭过来,借着一点点月光,死死盯着我的脸。
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感觉到一双锐利的眼睛在我脸上扫来扫去。
“…你是什么人?”他声音依旧冷,但杀气好像淡了点。
“…杂役院的丫头…”我声音发抖,“…偷听到的…活不下去了…只想求条活路…”
他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判断我的话是真是假。
然后,他快速地说:“东西呢?”
我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个用破布包着的铁疙瘩,递给他。
他一把抓过去,捏了捏,又极快地打开看了一眼,立刻揣进自己怀里。
“话我都知道了。”他语速很快,“你立刻回去!就当今晚没见过我!漏出半点风声,你,还有你提到的那位‘赵大人’,都得死!明白吗?!”
我拼命点头。
他猛地松开我,把我往杂役院方向一推:“快滚!”
我腿软得差点跪地上,连滚带爬,头也不敢回,拼了命地往杂役院跑。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却觉得浑身滚烫。
直到翻回窗户,瘫倒在冰冷的炕上,我才敢大口喘气,浑身抖得停不下来。
怀里的铁疙瘩没了。
但话,送出去了。
赵御史的人…应该信了吧?
他们会去码头吧?
会抓住张老爷和李姑妈吧?
我蜷缩在破被子里,听着自己狂跳的心声,一夜无眠。
天,快亮吧。
——————第26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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