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邬堡墙头上的火光越来越近,已经能隐约照见巡逻民兵的身影,杨承祖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的狠戾。
沈泽!
很快!
很快老子就要把你从那龟壳里揪出来,碎尸万段!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中被复仇的快感填满,脚步也越发轻快。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就是现在!
他正要下令,全军突击,冲向那段他早已看好的薄弱墙面!
然而,就在此时!
“嘎吱——”
一声清晰无比的,木轴转动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雪夜中响起!
前进的人群,动作瞬间僵住!
杨承祖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难以置信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邬堡的正门!
在他惊骇欲绝的注视下。
那扇他们白天用尽手段都未能撼动分毫的邬堡大门,此刻,正缓缓地开了。
内应?!
这个念头窜入脑海,让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自己队伍里出了叛徒,与沈泽里应外合?!
他猛地扭头,凶狠的目光扫过身后最亲近的几名亲兵。
那几张在黑暗中同样写满惊愕与茫然的脸,瞬间打消了他的猜疑。
不是内应!
那是什么?!
难道这沈泽,也存了夜袭的心思?!
他要主动出击?!
就在杨承祖心神剧震,大脑一片空白的瞬间。
“笃!笃!笃!”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毫无征兆地从他们侧后方的黑暗中响起!
杨承祖骇然回头,只见邬堡的后门方向,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冲出雪幕!
为首一骑,栗马如墨,马上之人全身披甲,手持长弓,身形魁梧得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
正是邹虎!
在他身后,九名骑术精湛的马弓手悄无声息地散开,形成一个致命的半月形包围圈。
完了!
杨承主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麾下的这些老卒,白日里是敢死敢战的悍匪,可一到夜里,大多都是睁眼瞎!
此刻被十几骑马弓手绕到侧后,在这无处可躲的雪原上,他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咻——!”
不等他发出任何指令,一支破空而来的羽箭,便直奔他的面门!
生死关头,杨承祖展现出了枭雄的狠辣与果决!
他想也不想,一把抓住身旁的亲兵队长,猛地往身前一拽!
“噗嗤!”
利箭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那名亲兵队长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箭簇,眼中最后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
滚烫的鲜血,溅了杨承祖满头满脸!
温热粘稠的触感,让他那张狰狞的脸庞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
“杨承祖。”
一个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从前方洞开的邬堡大门处传来。
黑暗中,一道身影跨坐于高头大马之上,手提一柄寒光闪闪的偃月刀,缓缓踱步而出。
正是沈泽!
“巧了,看来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杨承祖心胆俱裂,知道自己已然落入了对方精心布置的天罗地网!
“啊——!”
杨承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再无半分犹豫,猛地拔出腰间短刀,狠狠朝着将队伍串联在一起的麻绳砍去!
“噗!”
绳断!
他转身,连滚带爬地冲入无边的黑暗之中,竟是头也不回地逃了!
被他抛弃的三百老卒,眼睁睁看着渠帅的身影消失在雪夜里,一个个目瞪口呆,彻底傻了眼。
也就在此时!
“杀——!”
邬堡之内,火光冲天而起,将半边夜空映照得一片血红!
数百名早已整装待发的乡勇,手持刀枪,如决堤的洪流般从大门内汹涌杀出!
“一个不留!”
沈泽冰冷的命令响彻雪原。
他双腿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发出一声长嘶,人马合一。
化作一尊行走于雪夜的杀神,第一个冲入了乱作一团的老卒阵中!
偃月刀在火光下划出一道凄美的血色弧线!
“噗——!”
一名老卒甚至没看清来人,只觉眼前寒光一闪,整个世界便天旋地转。
头颅高高飞起,腔子里的血喷出数尺之高!
沈泽手腕翻转,刀锋横扫!
又一名试图举刀格挡的老卒,连人带刀被拦腰斩成两截!
上半身还在地上痛苦地爬行,内脏流了一地。
这些失去了主帅、失去了方向、在黑夜中几乎看不清东西的老卒,面对前后夹击,面对沈泽这尊杀神,连最基本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
他们哭喊着,哀嚎着,四散奔逃。
却被乡勇们结成的阵势死死围住,被邹虎带领的马弓手一次次精准点杀。
战斗,结束得快得超乎想象。
邬堡的墙垛上,无数被惊醒的百姓和民夫,扶着墙壁,瑟瑟发抖。
他们睁大了眼睛,头一次如此直观地,亲眼目睹了这位新主公的杀伐手段!
夜风中,那个男人骑在马上,缓缓归来。
他手中的长刀,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血,偶尔还有碎肉和筋膜从刀刃上滑落,掉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他。
那不是敬,也不是畏。
那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对一种非人力量的纯粹恐惧!
沈泽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主公。”
孙候小跑着过来,压低了声音,脸上还残留着厮杀后的兴奋与潮红。
“堡里的百姓都看着呢,他们只是被主公的神威吓住了,绝无异心!”
沈泽并未回应。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扫过角落里那间依旧门窗紧闭的厢房,眼神幽深。
“传令下去,打扫战场,收敛兵甲,所有战利品统一入库,明日论功行赏。”
“是!”
沈泽翻身下马,将沉重的偃月刀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地走入灯火通明的大堂,直接在高台上的主位坐下。
他将偃月刀横于膝上,就这么闭上了双眼,仿佛在闭目养神。
大堂内外,乡勇们正在兴奋地清点着战利品,欢呼声此起彼伏。
孙候看着自家主公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仗打完了,大获全胜,爷这是干嘛呢?
这模样倒像是在等人。
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