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孙侯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沈泽那双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他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一个方向!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突兀地从周,李两家所在的厢房房顶传来,像是有什么重物摔了下来!
“什么人!”
负责警戒的乡勇们立刻察觉,几道身影如猎豹般扑了过去。
很快,一个衣着华贵,却满身狼狈的家伙,被人五花大绑地押了进来,扔在了大堂中央。
“说!鬼鬼祟祟地在外面探头探脑,想干什么!”
那人在地上滚了一圈,挣扎着爬起,竟还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衫,瘸着一条腿,努力站直了身体。
他朝着上首的沈泽,深深一揖。
“小的是李老爷府上的管家,奉我家老爷之命,特来请沈将军赴宴,为将军贺功!”
满堂的喧嚣,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沈泽身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沈泽脸上没有半分意外,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他只是抬起眼皮,用一种淡漠的语气,轻轻问了一句。
“怎么才来?”
沈泽的眸光冰冷异常。
那一眼扫来,李府老管家脸上硬挤出的谄笑瞬间僵在层层叠叠的褶子里,比哭还难看。
他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无边的惊骇在他心中炸开。
他怎么知道的?
自己明明藏得那般隐蔽!难道此人当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小的只是见夜深,怕扰了沈爷您的清净……”
老管家哆嗦着嘴唇,话不成声。
然而,话音未落,他再一抬头,眼前哪里还有沈泽的影子?
夜风卷过,只留下一道玄色的衣角残影。
沈泽已带着邹虎及九名亲卫铁骑,,悄无声息地朝着厢房方向掠去。
……
与此同时,厢房之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原本乡勇们打地铺的房间已被清空,铺盖被褥狼藉地堆在角落。
屋子中央,一张临时拼凑起的大桌上,摆了十多个油汪汪的硬菜,两壶温好的黄酒正散着浅淡的香气。
这本该是一场庆功宴。
可桌边的两人,却没有半分喜色。
李老爷闭目捻着佛珠,嘴唇翕动,念念有词,只是那急促的频率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
他对面的周老爷则满脸愁云,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肉食,仿佛能盯出个窟窿来。
半晌,周老爷那发涩的嗓音打破了沉寂。
“李兄,这才一日功夫,府里的存粮就去了一半!”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是对未来的恐惧。
李老爷睁开眼,浑浊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
“算上今夜这顿庆功肉,周兄,我们的粮食,顶多再撑九天。”
“九天!”周老爷猛地一拍大腿。
“九天之后,莫说喂饱他手下那群饿狼,就是咱们两府上下,也得跟着喝西北风去!你倒是拿个主意啊!再这么下去,我只能变卖家产,去换那如今比金子还贵的粮草了!”
李老爷幽幽叹了口气,将佛珠放下。
“主意?几天前,老夫的那个主意,周兄为何不听?”
此言一出,周老爷瞬间炸毛,他猛地凑近。
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李兄!慎言!那伙流寇已经被他杀散了!”
李老爷眼中掠过一抹更深的恐惧,他长长地叹息,声音里满是无力和悔恨。
“是啊……杀散了……”
谁能想到?
谁又敢想!
那个看似落魄的沈家子,竟能凭着百十个泥腿子,将杨承祖那五百横行乡里的悍匪杀得片甲不留,尸横遍野!
此人究竟是人是鬼?!
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惊惧的倒影,以及一丝被逼入绝境的疯狂。
搏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搏,等粮食耗尽,他们就是那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
厢房小院门口。
“砰。”
一声轻响,沈泽的脚步忽然一顿,视线落在了院墙角落,那几片不起眼的碎瓦上。
跟在他身后的老管家,一条腿半拖半瘸,连滚带爬,那张老脸谄媚得都快滴出油来,见状连忙哈腰。
“沈爷,可是这路不平?小的这就叫人来……”
“不必。”
沈泽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一旁的邹虎,那门板似的巨躯往前一站,阴影瞬间将老管家笼罩。
他蒲扇般的大手啪地一声拍在老管家肩上,力道之大险些将这老东西拍进地里。
邹虎咧开大嘴,声如洪钟,满是讥诮。
“老东西,下回想看热闹,不必上房揭瓦。你家爷的手段,站远点也能瞧得清清楚楚!”
轰!
老管家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哪里是看热闹,分明是想上房确认,杨承祖那伙人有没有得手!
谁曾想,激战之中,只被那煞星隔着黑夜遥遥一瞥,那眼神比冬日的刀子还利。
竟骇得他肝胆俱裂,脚下一滑,从房檐上直挺挺地摔了下来,摔断了腿!
此刻被当面揭穿,他只觉颜面扫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泽却懒得再看他一眼,迈开长腿,踏入庭院,径直走向周,李二人所在的厢房。
“吱呀——”
房内的周老爷正理了理衣冠,准备起身相迎。
“砰!”
一声巨响,不等他做出任何姿态,两名杀气腾腾的马弓手已抢上前,一脚踹开了厢房的门!
木门剧烈地撞在墙上,震得灰尘簌簌而下。
周,李二人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下一刻,沈泽龙行虎步踏入,玄色的衣袍在身后带起一阵劲风。
他看也不看惊愕的二人,径直走到主位,金刀大马地坐下。
那身姿,那气势,仿佛他生来就该坐在这里,仿佛他才是这座邬堡真正的主人。
他单手抓起桌上的酒壶,仰头便灌。
“咕咚、咕咚……”
清冽的酒水顺着他刚毅的下颌流下,浸湿了衣襟,但他毫不在意。
满屋的人,只听得见他喉结滚动的吞咽声。
不多时,一整壶酒已然见底!
“砰!”
空酒壶被重重砸在桌上,发出巨响,震得杯盘一阵乱跳。
沈泽长长吐出一口混合着酒气的浊气,一双眸子骤然抬起。
那目光,不再是冰冷,而是出鞘的利刃,闪着森然的寒芒。
一寸寸扫过早已面无人色,冷汗直流的周李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