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心头那点因为陈建国而生出的别扭,本不是什么大事。
就像鞋里进了粒硌脚的沙子,倒出来也就没事了。
可这世上,总有人见不得你好,非要把那粒沙子捡起来,再死死按回你的鞋里。
这个人,就是贾东旭。
自从被一大爷易忠海以“锻炼”为名,发配到车间干起了最苦最累的活,贾东旭的精气神就被抽走了大半。在厂里,他成了老师傅们嘴里的反面教材;回到院里,他那点本就不多的脸面,更是被撕得一干二净。
他不敢怨恨高高在上的一大爷,便将这笔账,连本带利地全都记在了陈建国的头上。
那股怨毒,像一条冬眠的蛇,盘踞在他心底,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便会探出头来,噬咬人心。
现在,机会来了。
傻柱的回归,以及他对陈建国隐约流露出的那丝不爽,让贾东旭嗅到了血腥味。
第二天下午,灰蒙蒙的日光斜斜地照进四合院,给砖墙和地面都镀上了一层陈旧的颜色。
傻柱正蹲在院子中央的水池边,吭哧吭哧地搓着攒了好几天的脏衣服。他手上的力道极大,仿佛搓的不是衣服,而是心里的那股无名火。
一阵鬼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贾东旭猫着腰,脸上堆着一层极不自然的笑,凑了过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大生产”,双手捧着,递到傻柱面前。
“柱子哥,我的亲哥,您可算是回来了!您不在的这几个月,咱们院里连个热乎气儿都没有,闷得人直想撞墙!”
他的声音又轻又腻,透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谄媚。
傻柱眼皮都懒得抬,只是从鼻孔里哼出一股气,手上的动作不停。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别跟我来这套虚的。”
“哎,哎!”
贾东旭也不觉得尴尬,嘿嘿一笑,顺势蹲在了傻柱身边,身子压得更低,声音也压得更低,仿佛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柱子哥,我就是瞧着来气,替您不值当!”
傻柱搓衣服的动作,终于慢了一拍。
他抬起眼,瞥了贾东旭一眼。
“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
贾东旭见有门儿,立刻来了精神,开始往那小火苗上浇油。
“就说那个陈建国!我的天,现在可了不得了!也不知道给一大爷灌了什么迷魂汤,死乞白赖地拜了师。现在倒好,又巴结上了杨厂长,当了个什么狗屁专家助手,那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傻柱的脸。
果然,傻柱的脸色沉了下来。
贾东旭心头一喜,身子凑得更近了,几乎要贴到傻柱的耳朵上,声音也变得如同蚊蚋。
“哥,这还不算完。前两天,院里几个老娘们儿夸他有本事,您猜他怎么说?”
他故意顿了顿,卖足了关子。
“他说,‘这年头,钳工才是铁饭碗,是真本事。厨子?不就是个伺候人吃喝的嘛,上不得台面’。”
“这话,可不是我瞎编!许大茂、三大爷家那小子,好几个人都听见了!他这就是明摆着看不起您,柱子哥!觉得您一个掌勺的大厨,没他一个画图的技术员金贵!”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带着毒,每一个标点都淬着谎言。
全是贾东旭在茅房里憋出来的凭空捏造。
可傻柱是什么人?
他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脸面和他那一身引以为傲的厨艺。你可以说他浑,说他楞,但绝不能说他是个“伺候人的”。
他本就觉得陈建国这小子抢了自己的风头,此刻被贾东旭这番恶毒的挑唆一拱,那股压抑的不快,瞬间就变成了滔天的怒火。
胸膛里,像是有一座火山,轰然爆发!
“他真这么说了?”
傻柱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带着一丝危险的嘶哑。
“哗啦!”
他一把将手里的衣服狠狠砸回盆里,浑浊的皂水溅了贾东旭一裤腿,他却浑然不觉。
“千真万确!”
贾东旭被皂水激得一哆嗦,心里却乐开了花,他挺起胸膛,拍得“砰砰”作响。
“柱子哥,我骗您干嘛?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儿!现在有了一大爷和杨厂长给他撑腰,他哪里还把咱们这些院里的老街坊、老哥哥放在眼里!”
傻柱信了。
每一个字,他都信了。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那句“厨子不就是个伺候人的嘛”。
忘本!
这小子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自己当初还想着提携他,他倒好,转过背就踩着自己的脸往上爬!
怒火烧掉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当晚,夜色如墨。
傻柱就着一碟盐水花生米,一个人闷了二两白干。
那股辛辣的酒气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也彻底点燃了他胸中的那股邪火。
他脚步虚浮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昏暗中搜寻着,像一头被激怒的、等待猎物的野兽。
他要等陈建国。
他要当着全院人的面,好好问问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不多时,一大爷家的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建国拿着几张图纸,正准备回屋,一抬头,就撞上了一堵人墙。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劣质烟草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他眉头紧锁。
“姓陈的,你给老子站住!”
傻柱身形一晃,张开双臂,死死拦住了去路。
“柱子哥?有事?”
陈建国看着他这副要吃人的架势,眼神平静地问道。
“我问你!”
傻柱那根粗壮的、指甲缝里还带着黑泥的手指,几乎要戳进陈建国的眼眶里。
“你小子现在是出息了,长本事了,看不起我这个厨子了是吧?”
“觉得我们是伺候人的玩意儿,没你们这些技术员高贵,是不是?!”
他的嗓门极大,如同平地起了一声炸雷,瞬间撕破了院落的宁静。
话音未落,几家屋里的灯光接二连三地亮了。
“吱呀——”
许大茂家的门第一个被推开,他探出个脑袋,一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那双小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兴奋的光芒。
他连外套都来不及穿,抱着膀子就靠在了门框上,一副准备看大戏的得意模样。
院子里的气氛,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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