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凤火藏娇司徒郎 > 第6章 凤火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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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灯像一条火蛇,从摄政王府蜿蜒到皇城根,把雪地映得血红。我抱着司徒御火上马车,他轻得吓人,呼吸却烫得能点燃狐裘。顾长昭扬鞭,马嘶一声,蹄下碎雪飞溅,像撒了一把碎银子。

我扯开他衣领,心口那团阴阳印像活物一样蠕动,冰蓝与火红交替,每一次跳动都疼得我直抽气。血契也跟着凑热闹,腕间灼烧感一路窜到耳后,烧得我眼眶发红。

“喂,”我拍他脸,“别装睡,解药在宫里,你敢死我就敢鞭尸。”

他睫毛颤了颤,嘴角勾出一点弧度:“凶巴巴的……更像讨债的。”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把我心口烫得一抖。我咬牙,把狐裘又裹紧一层,指尖碰到他颈侧——那里有一道细细血线,是我咬的。齿痕还新鲜,像雪里落梅。

马车狂奔,雪幕被撕成碎片。我低头数他睫毛,一根两根……数到第七根时,他忽然睁眼,黑眸里烧着两团幽火:“阮青鸾,唱个曲儿。”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点歌!”我气得想掐他,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怕真把人掐没了。

他低笑,热气喷在我腕间血契,像羽毛挠过:“小时候……听你弹琵琶……想听。”

我愣住。那是亡国前的旧事了,宫墙柳、琵琶雨,早被我一把火烧成灰。可此刻他眼底的渴望太直白,像小孩讨糖。我清了清嗓子,哼了半句《凤求凰》,声音抖得不成调,他却弯了眼,像得了糖。

宫门在望,朱红大门洞开,两排内侍提着白灯笼,灯笼上“奠”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招魂幡。我心里一咯噔——白灯笼?给谁招魂?

顾长昭勒马,声音压得极低:“王妃,不对劲。”

我掀帘一看,宫道两侧跪满宫女太监,人人素服,头埋得极低,像一排雪雕。尽头,太后着素白凤袍,头戴白绫,手里捧着一只鎏金小盒,盒上雕着凤火纹,与我腕间血契一模一样。

我抱紧司徒御火,指尖发凉。太后抬眼,目光像冰锥子,直直刺过来:“摄政王寒毒入体,哀家特赐解药。”

声音温柔得像慈母,却让我后背发毛。顾长昭想拦,我侧身避开,抱着人一步步走进雪幕。每一步,血契就烫一分,像提醒我前面是刀山火海。

太后打开盒子,里头躺着一颗赤红药丸,表面浮着细小冰晶,像冻住的火。她指尖轻点,药丸滚到我掌心,烫得我差点松手。

“凤火丹。”她笑得慈眉善目,“以凤火血为引,可解寒毒。”

我盯着药丸,心里却想起井底铜棺、太皇太妃、焚琴台……所有线索像乱麻缠成死结。药丸在掌心滚了滚,冰晶融化,渗出一缕红雾,像血。

司徒御火忽然睁眼,目光穿过我,落在太后脸上,声音轻得像叹息:“太后……好算计。”

太后笑意不减:“摄政王为国操劳,哀家自当尽心。”

我咬牙,把药丸递到他唇边:“吃。”

他却偏头,唇擦过我指尖,留下一点湿意:“不吃……有毒。”

我心里一咯噔。太后笑意更深:“王妃不信哀家?”

我信你个鬼!可司徒御火呼吸越来越弱,血契灼痛得我几乎抓不住他。我低头,舌尖舔过药丸——冰的,却带着甜腥,像雪里埋了血。

“我先试。”我把药丸含进嘴里,冰火交缠,像吞了团火炭。太后脸色微变,指尖在袖中轻弹,一缕白烟悄然弥散。

我眼前一黑,再睁眼,已不在雪地。四周是火,无边无际的火,火里站着个少年,眉眼与司徒御火一模一样,只是面色苍白,胸口插着把冰蓝匕首,匕首柄上——赫然刻着我名字。

我惊呼,火舌卷来,灼得我魂飞魄散。血契在腕间疯狂跳动,像要炸开。少年抬眼,对我伸出手,声音与我娘重叠:“鸾儿,拔钗,杀人。”

我猛地回神,已回到宫道。太后仍笑,药丸却在我掌心碎成齑粉,化作一缕红雾,钻入司徒御火心口。他闷哼一声,冰蓝凤羽瞬间火红,像被点燃的炭。

我抱紧他,血契烫得几乎烧穿皮肤。太后转身,白绫在风中飘成招魂幡,声音远远传来:“三日后,凤火台祭天,摄政王务必到场。”

我低头,司徒御火睫毛覆着霜,唇角却勾起一点弧度,像得了糖的小孩,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阮青鸾……记得唱完那支曲儿。”

雪落无声,宫灯蜿蜒如龙。我抱紧他,心脏跳得快要撞碎肋骨——三日后,凤火台,不是祭天,是祭我。

宫灯像一排被点燃的鸽子笼,晃得人眼花。我抱着司徒御火进殿,地砖冷得像铁板烧没开火,硬是把我的脚底冻成冰坨。太后端坐主位,素白凤袍拖得老长,像一条白蛇在雪里游。她手里转着一串檀木佛珠,珠子碰珠子,声音轻,却敲得我脑仁疼。

“摄政王身子金贵,哀家特意备了暖阁。”她抬抬下巴,两名内侍抬来一张软榻,榻上铺着白狐皮,狐皮尾巴垂在地上,像真狐狸冲我摇尾讨命。我咬牙把司徒御火放上去,他指尖刚碰到狐皮就缩了缩,唇色白得近乎透明,睫毛上的霜化成水珠,滴在心口,烫得我一哆嗦。

太后笑,笑得慈眉善目:“凤火丹已碎,只剩一条路——借凤火血。”

借?我怀疑她想把我的血直接抽干。我没吭声,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拔掉塞子,一股薄荷混血的怪味直冲鼻子。这是司徒御火昏迷前塞给我的,说是“半成品解药”,喝不死,也救不活,只能吊命。我捏开他的下颌,往里头灌,一半顺着他嘴角流下,像朱砂在雪地开花。

太后眯眼,佛珠“嗒”一声停住:“哀家可等不了半成品。”她抬手,四名紫衣宫女鱼贯而入,手捧鎏金托盘,托盘上摆着银针、玉碗、火折子,还有一把薄刃小刀,刀锋寒光闪闪,像在说“你好,我要放血”。

我挡在榻前,金钗横胸:“想动我?先问问我钗尖答不答应。”

宫女们脚步一顿,太后却笑得更温柔:“哀家哪敢动王妃?只是借指尖一滴,替王爷驱寒。”她指尖轻点,银针排成一排,针尖对准我手腕,像一排小冰锥。

我背脊发凉,却听见司徒御火低低哼了一声。那声音像猫抓玻璃,又轻又刺耳,却叫我心头火起。我回头,他半睁眼,黑眸被火光照得发红,像两簇将熄未熄的炭。他手指动了动,在我掌心写了个“拖”字,指尖冰凉,落笔却烫。

拖?我秒懂。宫门已闭,外面雪崩堵路,硬碰硬只能送人头。我深吸一口气,把金钗插回发髻,冲太后笑得比她还甜:“一滴怎么够?臣妾大方,给三滴。”

太后挑眉,佛珠重新转动。我撸起袖子,露出腕间血契,火红纹路像条小蛇,正顺着脉搏一跳一跳。银针靠近,寒意刺骨,我眼皮都没眨,针尖刚碰到皮肤,血珠就迫不及待滚出来,落在玉碗里,像滴熔化的金子。

三滴血,不多不少,正好在碗底汇成一颗小太阳。太后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慈眉善目。她把玉碗递给身旁的老嬷嬷,老嬷嬷端着碗进暖阁侧门,门帘放下,缝隙里透出一点幽蓝火光,像冥火在跳舞。

我心里七上八下,却见司徒御火指尖又动了,这回在我掌心写“火折”。我眼角余光瞥见宫女托盘上的火折子,心里咯噔一下——凤火血遇火则燃,这是要把我当喷火表演?我眯眼,指尖悄悄探向托盘,火折子冰凉,像蛇。我刚碰到,手腕就被一只枯瘦的手扣住——老嬷嬷去而复返,笑得满脸褶子堆成菊花:“王妃莫急,火候未到。”

火候?我怀疑她想把我烤了。正僵持,暖阁侧门“吱呀”一声开,老嬷嬷捧出一只新碗,碗里黑红交缠,像太极图。太后接过碗,递到我唇边:“王爷体虚,需以口渡。”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原地爆炸。拿我当药引子还要人工送服?我斜眼看司徒御火,他唇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像在说“辛苦娘子”。我咬牙,接过碗,药汁苦得发涩,却带着诡异的甜香,像雪里埋了糖霜。我含了一口,俯身贴上他的唇——

苦,真苦,苦得舌尖发麻,苦得眼泪差点飙出来。他却像渴极的人,舌尖一卷,把药汁尽数卷走,末了还轻咬我下唇,像猫偷腥。我耳根瞬间烧红,刚想退开,他手指扣住我后颈,加深了这个苦得发涩的吻。四周宫女齐刷刷低头,像被点了哑穴,太后佛珠转得飞快,珠子碰撞声却掩不住她眼底寒光。

一碗药见底,司徒御火胸口起伏明显,凤火纹重新亮起,像被重新点燃的炭。我松了口气,刚要起身,太后却轻飘飘一句:“药引需连服七日,王妃辛苦了。”

辛苦你大爷!我差点爆粗,却被司徒御火按住手背。他指尖在我掌心写:“七日,拖七日。”七日?我脑子飞快转,七日后是凤火台祭天,太后这是明摆着把我当长期血包。我抬眼,对上太后似笑非笑的目光,心里冷笑:七日,够我翻本了。

暖阁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雪里红“喵”地一声窜进来,尾巴炸成鸡毛掸子,嘴里叼着个东西——是半块虎符!我瞳孔地震,太后脸色微变,佛珠“啪”一声断线,珠子滚了一地。雪里红把虎符放在我脚边,转头冲太后龇牙,像护崽的母猫。

我弯腰拾起虎符,指尖碰到断口处“阮”字,冰冷的金属却烫得我掌心发疼。司徒御火忽然睁眼,黑眸里火光一闪,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虎符归位,凤火台见。”

太后起身,凤袍拖过地面,像白蛇游过雪地:“夜深雪重,王妃与王爷早些歇息,明日再议。”她转身,背影在宫灯下拉得老长,像条蓄势待发的蛇。

我抱紧司徒御火,他指尖在我掌心写最后一笔:“逃。”

雪从窗缝灌进来,吹得烛火乱晃。我低头看他,他睫毛上的霜化了,水珠滚落,像泪。血契在腕间疯狂跳动,像回应他的心跳。我咬唇,把虎符塞进他怀里,轻声道:“七日,我带你回家。”

窗外,雪更大了,像无数细小的刀片。宫灯一盏盏熄灭,黑暗里,有脚步声悄然逼近,像猫,又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