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僧渡厄的尸身还挂在佛像上，眼球暴突，定格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惊骇与不解。那柄贯穿了他胸膛的长枪，此刻正被一只稳定有力的手缓缓抽出。
“嗤——”
血肉与金属摩擦，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长枪离体，一股暗红色的血箭飚射而出，泼洒在冰冷无情的佛像金面之上，蜿蜒流下，仿佛是神佛落下的血泪。
陈玄手腕一振，枪身上的血珠被尽数震飞。他没有去看那具尸体，只是将枪尖斜斜指向地面，一滴、两滴的鲜血顺着乌黑的枪杆滑落，砸在布满尘埃的石板上，晕开一朵朵小小的血花。
战斗结束得太快，快到那些所谓的护法金刚甚至没能组织起一次像样的抵抗。
恐惧是会传染的。
当他们亲眼目睹自家被奉若神明的主持，被这个男人如捅穿一张薄纸般钉死在佛像上时，他们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便彻底崩溃了。
“铛啷啷……”
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那些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僧人，此刻全都丢盔弃甲，跪伏于地，身体筛糠般地颤抖着，口中语无伦次地求饶。
陈玄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他的视线所及之处，无论是跪地的敌人，还是站立的袍泽，无一例外，尽皆垂首。
那些锦衣卫缇骑的眼神中，敬畏、震撼、狂热……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汇成了一种近乎于盲目的崇拜。
“清点伤亡，打扫战场！”
陈玄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遵命！”
缇骑们轰然应诺，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开始有条不紊地执行命令。
很快，副千户赵武脚步匆匆地前来禀报，他的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惊骇与愤怒。
“大人，后山……后山有重大发现！”
普渡寺后山，一处极其隐蔽的巨大暗室。
沉重的石门被合力推开，一股混合着金铁、霉变和血腥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火把的光亮照亮了内部的景象，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
入眼处，是山！
一座座由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堆砌而成的小山！
金灿灿的元宝、白花花的银锭、光华流转的各色宝石、随意丢弃在角落里的前朝名家字画……它们就那样杂乱无章地堆积着，在火光的映照下，散发出一种足以让世间任何人疯狂的魔性光芒。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财富醉人的芬芳。
不少缇骑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他们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神死死地黏在那片金色的海洋上，再也无法移开。
保守估计，这里的财富，至少在数百万两白银之上！
这笔钱，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甚至是一个世家大族，一步登天，享尽几辈子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陈玄的视线并未在这些财宝上过多停留，他径直走向暗室的最深处。
那里的景象，让所有跟进来的锦衣卫缇骑，瞬间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数十个巨大的精铁囚笼，如同圈养牲畜的牢栏，整齐地排列着。
囚笼里，关押着上百名孩童。
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而惊恐，身上只穿着破烂的单衣，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们大多只有七八岁的年纪，本该是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龄，此刻却成了“鬼市”中明码标价，等待被贩卖的“货物”。
看到这一幕，即便是早已见惯了生死，心肠坚硬如铁的锦衣-卫，也感到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胸腔中熊熊燃起。
“畜生！这群披着袈裟的畜生！”
有缇骑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然而，愤怒过后，当他们的视线再次回到那堆积如山的金银上时，那股原始的贪婪，又一次不可抑制地从心底浮现。
有几人已经开始下意识地朝着财宝堆挪动脚步，眼神闪烁，手已经悄悄摸向了自己的怀中。
这个动作很细微，却没能逃过陈玄的眼睛。
他知道，是时候了。
是时候用鲜血和规矩，为这支刚刚获得新生的队伍，铸造一副真正的脊梁与铁骨。
“所有人，都过来。”
陈玄的声音在暗室中响起，带着一股莫名的威严。
那些心思活络的缇骑身形一僵，不敢违抗，只能跟着众人，一步步走到了那堆积如山的财宝面前。
他们被命令，将所有的金银珠宝全部搬到暗室中央的空地上，重新堆砌。
当最后一箱珠宝被倒出，那座金山变得更加庞大，也更加刺眼。
陈玄就站在这座金山之前，将所有参与行动的缇骑都召集于此。
他环视着一张张被火光与金光映照得变幻不定的脸，朗声宣布。
“从今日起，我锦衣卫，正式成立‘忠义堂’！”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茫然地看着这位新任长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陈玄的声音，在空旷的暗室中激起阵阵回音，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在此立下规矩！”
“今后，我锦衣卫所有抄没所得，无论是金银财宝，还是田产地契，其中三成，将自动纳入‘忠义堂’！”
话音落下，人群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陈玄没有理会，继续说道，声音愈发洪亮。
“这三成，将专门用于抚恤在任务中伤亡的弟兄，以及奖励所有立下功劳的功臣！”
“我要让每一个为锦衣卫流血的兄弟，都能得到最丰厚的回报！我要让他们的家人，在他们牺牲之后，一生衣食无忧，活得比谁都有尊严！”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所有人的心头。
抚恤？
奖励？
衣食无忧？
这些词汇，对于他们这些常年刀口舔血，不知明日生死的缇骑来说，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诱人。
陈玄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将他们脸上那由震惊、怀疑到狂喜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而剩下的七成，”他话锋一转，“将全部清点造册，上缴陛下内库，任何人不得私藏一分一毫！”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一股森然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暗室，让所有人的血液都为之冻结。
“我在此立下铁律！”
“凡我锦衣卫缇骑，若有私藏赃款、欺压百姓、知法犯法者，一经查实，无论职位高低，无论功劳大小——”
陈玄的声音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脏之上。
“杀！”
“无！”
“赦！”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无边的煞气与决绝！
整个暗室，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只能听到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声。
那堆积如山的金银，此刻在他们眼中，不再是荣华富贵的象征，而是一道触之即死的高压电网。
短暂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单膝跪地，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大人英明！”
这一声，仿佛点燃了引线。
“轰！”
整个暗室，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愿为大人效死！”
“愿为大人效死！！”
赏罚分明，铁律无情！
这套全新的规矩，非但没有让他们感到畏惧，反而像是一剂最猛烈的强心针，注入了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他们不怕严苛的律法，怕的是卖命之后无人问津，怕的是功劳被上司侵吞，怕的是自己死后家人受辱。
而现在，陈玄给了他们赏，也给了他们法。
给了他们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也给了他们不可触碰的底线。
所有缇骑都热血沸腾，士气空前高涨！
他们看着那道立于金山之前的身影，眼神中的狂热崇拜，已经彻底化为了不可动摇的信仰。
他们知道，跟着这样一位长官，他们将拥有一个前所未有的，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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