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脸上的谄媚笑容,几乎要堆成一朵盛开的菊花。
他亲自在前方引路,那份热情,那份亲近,不知道的,真以为陈玄是他流落在外、刚刚寻回的嫡亲兄弟。
“陈大人,您瞧,这便是陛下的心意。”
刘瑾侧着身子,一手指着前方那座巍峨的府邸,声音尖细却充满了敬畏。
“皇城东,天子脚下,五进五出的大宅院!这可是开国以来,除了世袭的国公爷,头一份的恩宠!”
陈玄勒住马缰,抬头望去。
朱红色的高大门楼,门楣上悬着“陈府”二字的黑底金字牌匾,笔力雄浑,隐隐透着一股天家威仪。门上是整齐排列的鎏金铜钉,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门前两尊巨大的汉白玉石狮,雕刻得栩栩如生,獠牙毕露,威严地镇守着门户。
单是这门脸,就透着一股寻常权贵难以企及的尊荣。
刘瑾将陈玄送到府邸门口,又殷勤地说了几句陛下如何看重、如何期待的场面话,眼角的余光瞥见陈玄平静无波的表情,心中一凛,便极有眼色地躬身告辞。
他不敢多留。
这位新晋的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心思深沉如海,行事霸道如雷,远不是他能轻易揣度的。
目送刘瑾的轿子远去,陈玄翻身下马,伸手推向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
“吱呀——”
沉重的门轴转动,发出悠长的声响。
门后的世界,豁然开朗。
入眼便是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飞檐斗拱,气势恢宏。脚下是青石铺就的宽阔甬道,两侧是精心修剪过的花木奇石。穿过前院,绕过影壁,是雕梁画栋的回廊与错落有致的院落。
这府邸的布局,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奢华。
他一路行至后院,呼吸微微一顿。
眼前出现了一个占地足有数亩的巨大演武场,地面由坚硬的青石板铺就,边缘处立着一排排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
这个演武场,甚至比北镇抚司那个供数百缇骑操练的场地,还要大上几分。
皇帝的赏赐,重得烫手。
陈玄将随从和仆役都遣散下去,让他们各自安顿,自己则独自一人走到了演武场的中央。
他脱去繁复的官服,只着一身干练的黑色劲装,从兵器架上取下了一杆分量最重的铁枪。
枪身入手,一股冰冷的铁血气息顺着掌心蔓延开来。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脑海中,《龙象镇狱功》的心法总纲如奔腾的江河,滚滚流淌。
下一刻,他双目骤然睁开,精光迸射!
呼!
他动了。
没有试探,没有起手式,手中铁枪如蛟龙出海,带起一阵尖锐的破风声,猛然刺向前方空处。
一招一式,大开大合,充满了碾压一切的霸道与蛮横。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沉重,但每一枪的递出,都仿佛牵动了千钧之力。周身的空气被搅动,筋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鸣,如同炒豆子一般密集。
轰!
一枪刺出,枪尖前方的空气竟被瞬间压缩,发出一声沉闷的气爆轰鸣!
威力骇人!
这正是《龙象镇狱功》的真意,以纯粹到极致的力量,镇压世间一切敌!
陈玄沉浸在这种力量的演练之中,心无旁骛。
他知道,这座府邸,这份恩宠,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正由他亲手在京城掀起。
……
与此同时,整个京城,正因为锦衣卫的行动而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震动。
城西,德源布庄。
掌柜王富贵正美滋滋地拨弄着算盘,这几日锦衣卫的大爷们横扫市场,他的布匹存货几乎被清空,赚到的银子比过去一年还多。
“掌柜的,再来一车!”
门口传来一声冷硬的呼喊。
王富贵抬头一看,又是那群身穿飞鱼服的煞神。
为首的锦衣卫百户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将一纸清单拍在柜台上。
“城外仓库里剩下的所有棉布,我们全要了。”
王富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官爷,这……这可是小店最后一点底子了,总得留点卖给街坊邻里……”
“嗯?”
那百户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一个字都没说。
王富贵却瞬间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连忙点头哈腰,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要!要!官爷您要,小人哪敢不给!这就去给您装车!”
相似的场景,在京城内外数百家商铺同时上演。
米面粮油,这些关乎民生根本的必需品,锦衣卫碰都不碰,价格稳如泰山。
但所有棉行、布庄、炭铺,但凡与御寒有关的物资,在短短三日之内,被锦-卫缇骑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一扫而空。
他们从不讲价,只要有货,照单全收,银子像是流水一样花了出去。
商户们赚得盆满钵满,夜里抱着银子睡觉都能笑醒。
可整个京城的空气,却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起初,只是百姓们私下的议论。
“听说了吗?锦衣卫把城里所有的棉花都买光了!”
“何止是棉花!我今天去买布想给孩子做件冬衣,跑了三家店,连块巴掌大的布头都没有了!”
“木炭也没了!这天眼瞅着就要入冬,这可怎么过啊?”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议论逐渐演变成了一丝恐慌。
京城的冬天,没有棉衣,没有木炭,是要死人的。
恐慌的情绪在底层百姓中蔓延,而朝堂之上的百官们,则陷入了更深层次的困惑与警惕。
他们用尽了脑子,也想不通陈玄此举的意图。
一间茶楼的雅间内,几名御史言官正秘密聚会,个个眉头紧锁。
“囤积居奇?他要这么多棉花布匹做什么?他一个人,就算天天换新衣,也穿不完吧?”
“我看,此举必有深意!他用的是陛下的赏银,买的却是战略物资!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他想给自己的部下换装?几百个锦衣卫,也用不了这么多!”
一名年长的御史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眼神阴鸷。
“诸位,不要忘了,他叫陈玄。这个人的行事,绝不能用常理度之。”
他放下茶杯,声音压得极低。
“我怀疑,他是在向我们示威!向整个朝堂示威!他是在告诉我们,他有能力,让整个京城陷入混乱!”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图谋不轨!其心可诛!”
“必须立刻上奏弹劾!绝不能任由此獠胡作非为!”
一时间,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阴谋论,威胁论,谋反论……
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全都聚焦在了皇城东侧那座新立的府邸,以及北镇抚司衙门之上。
整个京城,暗流涌动。
一场由陈玄亲手点燃的风暴,正在酝酿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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