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雨刚停,派出所院子的积水映着路灯。
李汉把背包扔进后座,问老郑:“带锯了吗?”
老郑拍拍工具箱:“带了两把,手电也够用。”
顾岚拉开车门,身上一股消毒水味:“手套给我两副,现场泥多。”
赵国强在驾驶位点了根烟,没回头:“都系好安全带,天亮前得把三处跑完。”
车子发动,溅起一片水花。
东口平台窄,风硬,吹得人站不稳。
老郑蹲下去,手指探进枕木缝,摸到骨头,皱眉:“切口太平,像锯床。”
李汉举着手电,光柱落在轨道上:“矿车几点一班?”
老郑答:“夜里十一点,凌晨三点,各一趟。”
顾岚把骨头装进袋,贴着标签写“东口-A1”,嘴里嘀咕:“凶手掐得真准。”
李汉站在边缘往下看,黑漆漆的,像一张没合上的嘴。
他心里想:那人站这儿的时候,是不是也怕掉下去?
西坡碎石多,踩上去直打滑。
顾岚脚下一歪,老郑伸手拉住:“慢点,别滚下去。”
碎石下露出骨盆,顾岚蹲下量耻骨角:“女的,生过孩子。”
李汉问:“切口?”
顾岚答:“电锯,锯齿二毫米。”
老郑用镊子夹起一枚铆钉:“HX-2019,矿区去年进过一批。”
李汉把铆钉收进证物袋,心里记下:铆钉、锯、矿坑,都对得上号。
竖井口冒冷风,像井底有人喘气。
潜水员先下,李汉随后。
水冷得刺骨,手电光在水里晃。
他摸到胫骨,钢丝绑得紧,旁边漂着空瓶。
浮上水面,李汉喘了口气,对老郑说:“孩子,十七岁。”
老郑嗯了一声,把骨头装进袋,写“底部-C3”。
李汉抹了把脸,心里发沉:十七岁,还没成年。
选矿楼只剩骨架,楼梯踩上去嘎吱响。
二楼平台,老郑捡起一张泡烂的蓝图,递给李汉:“你看。”
纸上红笔圈着漏斗,背面铅笔字:
星期一男
星期二女
星期三少年
星期四我
顾岚凑过来看:“星期四,今天星期三。”
李汉低声说:“明晚,他准来。”
绳索下放,李汉慢慢降。
漏斗壁光滑,像被刀刮过。
脚触到骨头,哗啦啦一片。
他捡起肩胛骨,上面写着“4”。
旁边黑袋里有纸条:
抛骨地图完成,第四具等我。
李汉把纸条收好,心里发凉:第四具,是谁?
老郑把铆钉放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看:“HX-2019,矿区去年八月领的,领用人张德贵。”
李汉问:“张德贵?”
老郑答:“守门老头,六十二,爱喝酒,独来独往。”
李汉心里咯噔一下:一个人,一把锯,五百铆钉,够了。
5月15日凌晨,漏斗底清出第四具尸体。
男,一百六十五厘米,脸烧得看不清,工牌“HX-2019-047”。
老郑蹲下看手表:“停八点十二,2019年8月12日。”
顾岚低声说:“事故那天。”
李汉点头,心里明白:他等了三年,终于把自己拼进来。
值班室抽屉里,张德贵的日记最后一页:
2019年8月12日,塌方埋三人,我活着。
夜夜听见骨头哭,我把他们挖出来,切成二十八块,寄出去。
现在,轮到我自己。
李汉合上日记,心里空落落的:哭的不止骨头,还有活人。
5月15日傍晚,雨停了。
三具白骨装袋,第四具抬上担架。
李汉站在选矿楼废墟上,手里攥最后一张纸条:
抛骨地图完成,第四具是我。
风从矿坑吹来,带着潮湿泥土味,像骨头在轻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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