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都市小说 > 半糖云沫 >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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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云澈还没来得及为“不是抓手臂”松半口气,就被这股力量拽得不得不趔趄着跟上她的脚步!

“你……”贺云澈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只发出一个惊愕的音节。

艾蔻甚至都懒得回头看他那副惊愕惨白的蠢样。她一手牢牢攥着他那笨重的大背包带子,像牵着一条不情愿的大型失智犬,脚步快得像在逃难!另一只手迅速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解锁的微光在她指尖一闪而过。

她飞快地点开了打车软件。

“地址!”艾蔻头也不回地对着被拖在后头的贺云澈吼了一嗓子,语气不容置疑,“找个诊所!这玩意!必须给我弄掉!”她那纤纤玉指隔空点了点贺云澈那糊满了“泥”的左臂,嫌弃之意溢于言表,“我爸那个祖传大力金刚指糊上去的玩意儿,你是想留着当传家宝供着,还是想直接烂掉这条胳膊?”

语气凶狠,像个蛮不讲理的催命债主。

贺云澈被她硬拽着,左臂还悬着不敢动,脚步因为疼痛有些踉跄,被动地跟着她向巷口那片更明亮、流动着车灯的地方挪。手腕传来背包带粗糙的摩擦感,被拖拽的力量牵引着前行。城市巨大冰冷的轮廓在前方延伸。

他抬起眼,只看到前方艾蔻一个模糊的、在昏黄路灯光晕里晃动着的背影轮廓。长发被夜风吹得扬起几缕。背包带在她手里绷得笔直。

昏黄的出租车后座像一个小小的金属囚笼,隔绝了外面疯狂流动的光带和冷硬的夜风。车窗玻璃上凝聚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隔绝了外部那个庞大冰冷的都市轮廓,只留下迷离的霓虹彩块在窗外光速流动拉长。

车内弥漫着一股廉价车载香薰试图掩盖却失败的烟草混着不明油腻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油腥膻——那是从贺云澈悬在身侧、依旧糊满了深褐色药膏的小臂上散发出来的。汗湿的额发贴着他的太阳穴,冰冷的汗珠缓慢爬过脸颊。

艾蔻和他一左一右坐着,狭窄空间里保持着一点微妙的距离。两人谁都没说话。出租车里破旧的音响嘶嘶啦啦地放着一段软绵又跑调的情歌,如同背景白噪音。司机在窗外车灯的明暗闪烁里沉默开车。

贺云澈的视线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光河。那些光芒无法渗透进来,只能在他脸上投下交替明暗的、冰冷模糊的侧影。他偶尔极快地瞟一眼身边的艾蔻,却只看到她的侧脸被窗外流动的霓虹映照得轮廓清晰,纤长的睫毛微微垂着,嘴唇抿得很紧,视线也投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的长发被车窗缝隙漏进来的细风拂动着几缕,带着一股极淡的、清冽的柑橘洗发水气息,在这个密闭空间里极其稀薄地弥漫着。

每一次呼吸,都混着那股强烈的草药腥气和车内污浊的皮革烟味。贺云澈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身体深处那条蛰伏的巨兽随着车辆的颠簸节奏开始在血肉里缓慢蠕动,蠢蠢欲动地撕扯着脊椎边缘的旧伤,酸胀的钝痛混合着左臂烧伤处的火辣尖锐感,清晰无比地灼烤着他的神经。

他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身体的重心尽可能地向右偏移了一点点,试图离艾蔻那端远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两寸,不让这浓重的、混合了疼痛气息的异味惊扰到她空气般的存在。

然而动作幅度轻微地拉扯到了左臂肌群——

“嘶……”

一道短促而压抑的抽气声,还是无法彻底吞没,从他齿缝里极轻微地溜了出来!

艾蔻原本望着窗外流光出神的侧脸,猛地转了过来!

她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瞬间、精准地钉在贺云澈苍白的脸上!

四目猝不及防地相接!

艾蔻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车窗外流动的霓虹光晕,明亮得像淬了寒星,此刻这光亮正锐利地落在他脸上,带着毫无遮挡的审视。甚至能清楚地映照出他因疼痛而轻微扭曲的嘴唇线条和额角那颗即将滚落的冷汗珠子。

贺云澈只觉得脸皮腾地一下烧了起来!那审视的目光如同滚烫的烙铁!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艾蔻的视线在他脸上那几个清晰的汗滴划过,一路向下扫到他糊满了药膏的胳膊上!无处遁形!

他想猛地转开脸避开这刺目的审视!身体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钉在了原地!浑身的肌肉在绷紧的极限和剧烈的痛苦拉扯下,僵硬得如同被浇注了的石雕!连呼吸都在那一瞬间被冻结!仿佛稍微呼出一口热气,都会惊扰这凝滞的空气,让那难堪的狼狈和剧烈的痛楚更加无所遁形!

狭窄的后座空间里,只剩下出租音响里那跑调的情歌还在嘶啦啦地回荡,像个蹩脚的背景音,提醒着凝固之外的荒诞时间流。艾蔻那锐利的、带着强烈观察意味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他脸上。那目光像是要穿透他试图维持的最后一点平静表象,洞穿他那条糊满“泥巴”的胳膊下隐藏着的、因为疼痛而狼狈不堪的真实血肉。

就在贺云澈快要扛不住这巨大的无声压力,感觉血液都冻僵的时候——

艾蔻忽然伸出了手。动作幅度不大,目标清晰明确——伸向两人中间座椅上放着的那个巨大的、印着鼓腮帮星之卡比的粉红色水杯。

她手指微凉,指尖轻轻擦过杯壁上那个粉嘟嘟的卡比图案。杯子在刚才一阵急促的颠簸中倾倒了一半,几滴深褐色的液体沿着杯口缓缓滑落,在杯壁上留下蜿蜒的痕迹。盖子松动了些,一股清冽中带着微凉薄荷药草的气息混杂着某种微酸的根茎植物气味,在密闭空间里如同开了一条裂缝般汹涌地逸散出来!

艾蔻的指尖在杯口边缘停顿了半秒,那沾了深色水渍的边缘散发着清冽的气息。她动作极其自然地、完全没跟贺云澈有任何目光或言语上的交流——只是极其顺手地将那硕大的卡比杯往他自己这边猛地、一推!

杯底在座椅真皮垫子上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倾斜的杯身因为这股力量被强行扶正!盖子被震得“咔哒”一下重新扣紧!几滴尚未完全渗干的深棕色水珠沿着杯壁内侧滚落回杯底!

整个动作利落、干脆、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别污染环境”的嫌弃!

然后艾蔻便猛地扭过头去,视线投向窗外另一侧奔流的城市灯火。只留下一个散发着清冽洗发水香味和被车窗光影勾勒得利落冷硬的侧脸轮廓。

贺云澈的视线还凝固在艾蔻骤然转开的侧影上。车内那浓烈到几乎让他窒息的药油和疼痛的气息,被那股推开杯子后陡然灌入的清冽薄荷草酸味瞬间冲淡,像被强行撑开了一道通风口。她刚才那个动作和骤然转开的侧脸,像一阵骤然掀起的狂风,把他胸腔里那点强绷出来的硬壳猛地掀掉了!如同卸下了一副千斤重的无形枷锁。

劫后余生的侥幸和难以言喻的狼狈如同酸液,悄悄从他试图撑住的平静表象下渗透出来。紧绷如石的脊背线条几乎是瞬间塌陷了一小块。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松开了咬紧的下唇,发出细微的、带着颤抖的摩擦音。僵硬的脖颈极其缓慢地放松了零点一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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