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督主他总是心口不一 > 第6章 暗夜藏锋 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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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棂外的暗号声像极了冬夜巷尾游窜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凉意,猝不及防钻进姜柠耳中时,她正抬手解最后一根发簪,银簪“当啷”一声落在妆奁上,惊得她指尖发麻。那声音不重,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顺着耳廓缠上心头,让她浑身血液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风送樟叶香……”她对着窗外,下意识地重复出下半句应对之语,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这是柳氏塞给她的锦囊里,用朱砂写的接头暗语,当时她只当是无用的累赘,藏在枕下暗格,从未想过会有不得不说出口的一天。

窗外沉默了片刻,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只有院角那棵老槐树的枯枝被风吹得轻晃,影子落在窗纸上,像张牙舞爪的鬼影。姜柠攥紧了衣角,掌心沁出的冷汗濡湿了锦缎,直到那刻意压低的男声再次响起,语速快得几乎不留喘息的余地:“三日后酉时初刻,城西‘墨香斋’,需‘松烟墨’二两。切记。”

话音刚落,窗外便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野猫踩过落叶,又像是衣角擦过墙头,再之后,便只剩风吹枯枝的沙沙声,静得可怕。

姜柠猛地推开窗户,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夜色浓重如墨,庭院里空荡荡的,只有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在青石板上洒下几缕惨淡的光,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她探出头,往墙头、树后望了一圈,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她靠在冰冷的窗棂上,手脚冰凉得像揣了块冰。三日后酉时、墨香斋、松烟墨二两——这哪里是买墨?分明是让她出府接头的指令!可她只是个初入督主府的妾室,无宠无势,有何理由轻易出府?即便侥幸蒙混出去,谢无妄的眼线遍布府中,一旦被察觉行踪异常,以他的多疑狠戾,她岂止是性命难保?家族这是明摆着要把她往火坑里推,用她的安危赌那虚无缥缈的“把柄”!

巨大的恐慌像潮水般攫住了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跌坐在窗边的绣墩上,望着满室昏暗,脑子里乱糟糟的:假装不知?可家族既然能派人找到她,自然有办法确认她是否赴约,一旦她失约,城外庄子上的乳母该怎么办?冒险一试?可出府的风险太大,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这一夜,姜柠几乎未曾合眼。天快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了片刻,醒来时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脸色也透着几分憔悴。伺候她梳洗的碧珠见了,以为她是被昨日钱妈妈的敲打吓着了,一边给她梳发,一边小声宽慰:“姨娘别往心里去,钱妈妈就是那样的性子,过几日就好了。”姜柠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没多说什么——她的困境,哪里是“别往心里去”就能化解的?

心绪不宁地挨过两日,期间谢无妄并未召见她,既没问起钱妈妈到访的事,也没提书房磨墨的插曲。这让姜柠稍稍松了口气,却又更加焦虑——三日的期限在一步步逼近,她依旧没找到破局之法。

直到第三日午后,来福千户突然来传消息,说督主请她去凛渊堂。姜柠心里一紧,不知此番召见是福是祸,只能敛衽整理好衣裙,跟着来福往凛渊堂去。

刚踏入殿门,她就被殿内的景象惊了一下。谢无妄正坐在书案旁,由小内侍伺候着整理蟒袍的袖口。他今日穿得格外正式,玄色纻丝蟒袍上绣着暗金色的蟒纹,金线在昏暗的殿内流转着沉沉的光泽,衬得他本就苍白的面容愈发俊冷,周身的威严迫人,让人不敢直视。

姜柠连忙敛衽行礼,垂首立在下方,指尖悄悄攥紧了裙摆,暗自揣测他唤自己来的用意。

谢无妄并未看她,目光落在自己修长的手指上,任由小内侍小心翼翼地扣上最后一颗羊脂玉扣。他神色淡漠得像一潭深水,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咱家要入宫一趟。晚膳不必等候。”

【(宫里那起子老狐狸,又不知在陛下面前嚼什么舌根!定是曹公公又在背后搞小动作,想借着江南的事拿捏咱家!)】OS里透着明显的不耐,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真是片刻不得清闲!若不是陛下还需咱家制衡各方,早该把这些蛀虫统统清理干净!)】

姜柠垂着头,低声应道:“是,奴婢记下了。”

谢无妄整理好衣袖,似乎准备起身,目光无意间扫过垂首立在下方的姜柠,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姜柠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虽不灼热,却带着一种审视的压力,让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这身衣服颜色也太淡了……浅碧色,料子看着也普通,像棵没长开的小白菜,蔫蔫的。)】OS里突然飘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评价,和之前的阴郁烦躁截然不同,【(府里是短了她的用度?还是她自己不敢要?若是传出去,倒显得咱家苛待了人。)】

姜柠:“……”她下意识地抬眼,飞快扫了眼自己身上的浅碧色衣裙——这是她入府时带来的旧衣,料子确实普通,可府里每月给的份例她并未短缺,只是她素来低调,不愿在衣饰上张扬,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没成想,竟被谢无妄注意到了。

不等她多想,谢无妄已经收回了目光,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无意。他起身朝殿外走去,玄色袍角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淡淡的龙涎香。经过姜柠身边时,他的脚步未曾停留,却丢下了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在府里若是闷了,可让来福安排两个可靠的人跟着,出去走走也无妨。只是需得谨记身份,莫要惹是生非。”

姜柠猛地抬头,只看到他玄色袍角在殿门口一闪而过的背影,以及来福千户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显然,连来福都没料到主子会突然说这话。

【(咱家就是随口一说!才不是关心她待在府里闷得慌!)】那OS声随着他的远去渐渐变弱,却带着点欲盖弥彰的别扭,【(对!就是怕她这副蔫蔫的样子出去,让人瞧见了,丢了咱家督主府的脸面!嗯,就是这样!)】

姜柠呆立在原地,心脏砰砰直跳,像要撞开胸膛。他……他怎么会突然说这个?是巧合吗?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故意给她的试探?那句“莫要惹是生非”,是警告她安分守己,还是默许她有限度地外出?

可那OS里的内容,又完全不是“警告”的样子——分明是别扭地找借口,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那点微妙的在意。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窜入脑海:难道……这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他竟主动给了她一个出府的由头?即便这由头听起来更像是施舍,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

无论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这无疑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姜柠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对着空无一人的殿门方向屈膝行礼,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感激:“谢督主体恤,奴婢谨记。”

出了凛渊堂,姜柠立刻去找来福千户。她依着谢无妄的话,压低声音说自己这几日在府中无事,想明日午后出府去书局逛逛,添置些纸墨——她知道,用“买纸墨”当借口最合理,既符合她“安分”的人设,也不会引人怀疑。同时,她还“懂事”地恳请来福安排人手陪同,实则是主动接受监视,让对方放心。

来福显然得了主子的提前吩咐,虽脸上有几分意外——毕竟这位姜姨娘入府后素来闷不吭声,从不出门——但还是爽快地应了下来,立刻安排了两名看起来精明干练的番役,叮嘱他们明日贴身跟随,务必确保姨娘安全,也“留意”姨娘的行踪。

事情顺利得超乎想象,可姜柠的心却并未真正放松。谢无妄这突如其来的“恩典”,像一团厚重的迷雾,让她看不透背后的真正意图。是试探?是顺手为之的施舍?还是他那别扭的OS之下,真的藏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次日午后,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车从督主府侧门驶出,车帘是素色的,车轮裹着棉絮,行驶起来格外安静。两名便装番役一左一右跟在车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显然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车内,姜柠坐在软垫上,双手紧紧攥着袖中那枚硬质的锦囊——里面装着柳氏给的银钱和暗语纸条,掌心的冷汗已经濡湿了锦囊的布料,让她指尖发滑。她靠在车壁上,听着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的“咕噜”声,那单调的声响像催命的更鼓,一下下敲在她的心上。

城西墨香斋……她真的要去吗?

去了,就是踏入家族编织的罗网,他们定会逼她打探谢无妄的消息,一旦她无法满足,乳母的安危依旧难保,甚至她自己也会沦为棋子,最终被弃如敝履。

不去,家族绝不会善罢甘休,城外庄子上的乳母年事已高,身子骨本就不好,若真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马车驶过热闹的街市,车帘缝隙里能看到往来的行人、叫卖的小贩,还有孩童追逐打闹的身影,一派烟火气。可这热闹却半点也照不进姜柠的心里,她望着车窗外流动的街景,心中一片冰凉的挣扎,像被两股力量拉扯着,几乎要将她撕裂。

最终,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犹豫被一丝决绝取代。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车外的番役吩咐道:“先去‘文华书局’。”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却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不能贸然去墨香斋。文华书局就在墨香斋附近,她可以先去那里佯装挑选纸墨,观察周围的动静——看看是否有家族的人盯梢,也看看墨香斋的情况。或许,她能在这绝境之中,为自己,也为那远在城外的牵挂,寻得一线微弱的生机?

而那位督主大人难以捉摸的态度,那句漫不经心的“出去走走也无妨”,还有他OS里欲盖弥彰的别扭,此刻竟成了她唯一能借力的浮木——危险重重,却又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