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推开门的刹那，青铜地门在身后轰然合拢，塔内文气如潮水退去，只余右眼深处那抹金纹微微震颤。他未回头，掌心贴着怀中玉牌，温度尚存，裴无咎的警示仍烙在骨血里。
天光已破晓。
府学测评台前人影攒动，世家子弟执扇而立，谈笑间目光如针，刺向那道洗得发白的青布直裰。沈砚缓步而行，左目仍盲，右眼视物模糊如隔纱，每一步都踩在神魂撕裂的余痛之上。
但他走得极稳。
启明的推演早在归途中浮现：【潜在变数：外源浊气干扰文心显化】。他未问缘由，只将三行古篆刻入识海。此刻，他已知对手要做什么——不是比文心，是污名。
“沈砚！”考官立于台前，声如洪钟，“登台测品！”
他踏上石阶，足落处，文心石泛起微光。那石通体墨黑，乃采文渊阁底矿脉所铸，能映照文心纯净与否。九品为赤金，八品为橙，七品为黄……而污浊者，显紫。
紫光，即耻光。
他掌心刚触石面，异变陡生。
一股阴寒之气自石中窜出，顺经脉直冲识海。右眼金纹骤然一缩，沈砚瞬间明白——石上涂了“文心浊气粉”，遇文心之力则燃，显伪污之象。
“住手！”考官怒喝，指着他掌下石面，“文心污秽，紫气冲顶！沈砚，你竟敢以邪术玷文道根基？”
全场哗然。
王元时冷笑扬扇：“边陲寒门，果真不懂规矩。文心不净，岂配列席府学？”
身旁数人附和，声浪如潮。
沈砚未收手，也未辩。
他闭眼，识海中启明冷光再闪：
【当前最优解：以高温激发浊气粉燃变】
【潜在变数：掌心灼伤可能导致文心震荡】
【代价提示：短时痛感×2.0，文心波动风险】
他睁眼，眸光如刃。
下一瞬，右手猛然下压，整掌死死按在文心石上！
“嗤——！”
皮肉与高温浊气粉接触的刹那，焦臭弥漫。掌心如被烙铁贯穿，剧痛直刺神魂。他咬牙，文心之力不收反放，将体内残存的文气尽数压入掌心。
紫光骤盛，继而一颤。
火苗自石面窜起，幽蓝转赤，浊气粉遇高温，竟从“显污”之物，化为“验真”之引！
紫光崩解，赤金冲天！
九品文心光效如日初升，照得测评台一片辉煌。考官瞠目，手中玉册“啪”地落地。王元时扇子僵在半空，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这……不可能！”
“他掌心都烧烂了，怎还能引动九品？”
沈砚缓缓抬手。
掌心焦黑如炭，边缘渗血，五指微微抽搐。他低头看着，仿佛那不是自己的手。然后，他开口，声如寒潭击石：
“浊气遇火则燃，常识耳。诸位若不知，可查《文心鉴》第三卷。”
死寂。
考官颤抖着翻开典籍，一页，两页……最终停在第三卷第七章：“文心浊气粉，性阴寒，畏烈火，遇高温则化赤金显真品。”
字字如刀。
王元时踉跄后退，扇骨“咔”地折断，半截落地，沾了尘。他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声。四周世家子弟面面相觑，方才的讥笑如今全成了耳光，一记记抽在脸上。
台下角落，谢昭倚着朱漆廊柱，墨衣未动，指尖轻抚腰间残策。她望着台上那道青布身影，唇角微扬，低语如风：
“打脸够快。”
沈砚未看她，也未看任何人。
他只低头凝视掌心焦痕，痛楚未退，却比昨夜失明时更清醒。他知道，这一掌烧掉的不只是浊气粉。
还有那些以为寒门文心，可被轻易玷污的傲慢。
启明未再浮现提示，仿佛已无需多言。
此局，他算过了。
考官终于回神，颤声宣布：“沈砚，文心九品，入府学正录！”
台下再无人敢言。
沈砚转身欲下，忽觉右眼金纹一跳。那抹淡光与九品文心的赤金隐隐共鸣，似有低语在识海深处回荡，却听不真切。
他脚步微顿。
袖中残卷贴身而藏，文枢考的金纹仍在发烫。塔底那句“执笔者，归位”如影随形。他知道，九品不是终点，而是某种开始。
王元时突然上前一步，声音发紧：“沈砚，你真以为，一个测评就能定乾坤？”
沈砚停下，未回头。
“你不知道自己动了谁的棋盘。”
风穿廊而过，吹起他袖口毛边。他只淡淡道：“我知道。”
“我只是不在乎。”
他抬步继续前行，右眼金纹微闪，掌心血珠滴落，在青石阶上砸出一个小坑，血未凝，反泛起一丝极淡的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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