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指尖还沾着紫水与血的混合物,袖口布料紧贴左臂,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焦痂下的灼痛。他没有回舍,而是走向文书房,将辩场上的血迹留在青石阶前。
夜风穿廊,吹不散识海中那句“源纹一现,文道将动”。启明的冷光尚未熄灭,三行古篆悬于意识深处,迟迟未退。他知道,这一夜不能停。
文书房内烛火微晃,他摊开从辩场带出的《文渊阁禁制图》残页,笔尖蘸墨,在纸上摹写文策监令印。一横、一竖、一勾,皆按启明推演的轨迹落笔。墨迹未干,已有文气微颤——假印成。
藏书阁禁地,非令不得入。但他已无选择。
子时三刻,阁门轻启。铁锁应声而落,非力破,乃纹解。他袖中藏卷,是前夜从紫水残影里逆向解析出的路径图,启明以千次推演换得一线空隙,代价是颅内如刀割。他咬牙穿过夹道,指尖抚过书架背面第三格暗槽,抽出一卷泛黄残册。
《文枢考·补遗》。
封皮无字,唯有金纹缠绕,似活蛇盘踞。触之即焚神——这是文心烙印,专防窃阅者。他将左臂浸入随身携带的冰囊,寒意刺骨,却压不住识海翻涌。启明浮现三行古篆:
【当前最优解:以文心逆流冲开封印】
【潜在变数:封印含父辈残念,可能引发记忆回溯】
【代价提示:半日失明,神魂撕裂痛感×1.8】
他闭眼,舌尖血珠渗出,右手食指划过卷轴封缄处。文心之力灌入,金纹骤亮,如烈火燃起。
“此局,我算过了。”
卷轴自行展开,八字符文浮现:**文心塔底藏源纹总图碎片**。
字成刹那,双目骤黑。
世界陷入无光。剧痛自脑髓炸开,如万千细针穿颅。他单膝跪地,右手仍死死攥住残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黑暗中,一道虚影缓缓浮现——玄袍广袖,眉目如刻,正是十年前被诛于午门的父亲。
“砚儿……”声音如隔世钟鸣,“文道非私器……切记。”
他张口欲问,却发不出声。虚影只停留一瞬,随即消散。
失明未止,痛感未退。他靠墙而立,呼吸粗重,额角冷汗滑落。残卷上的字已烙入记忆,可他也付出了代价——眼前仍是一片死寂的黑。
他缓缓起身,左手探入袖中,握住那团浸过紫水的布条。若有伪源纹宿主潜伏,此物可辨其气。藏书阁内寂静无声,唯有烛火轻摇,映得书影错动。
忽然,窗棂炸裂。
一道白玉牌破风而入,直射案面,钉入木中三寸,震得残卷微颤。他未动,只侧耳听风辨位——来物轨迹平直,无杀意,落点精准,出自熟手。
他抬手,指尖抚过玉牌表面。
“塔底见。”
三字刻痕极深,笔力沉稳,非怒写,乃警示。
他唇角微动,不是笑,是冷意凝成的弧度。
启明冷光再闪:
【潜在变数:裴无咎文心波动异常,非敌意,似预警】
塔底?那地方连太学院典籍都未曾详载,唯有“禁入”二字朱批于册。如今,裴无咎竟主动约他入塔底?
他指尖在玉牌上摩挲,忽然察觉异样——牌背有极细划痕,三道短横,一道长竖,构成残符。他以血为引,在掌心勾画复原,竟是“伪源纹清除令”的逆向标记。
裴无咎在示警。
他将玉牌收入怀中,残卷塞入贴身暗袋。左眼仍盲,右眼勉强视物,视野模糊如雾中观花。他扶墙而行,步出藏书阁时,夜风扑面,吹得衣袍猎猎。
塔底有秘密,而秘密从不独藏一人之手。
他走向文心塔,脚步未停。途中经过一处石灯,灯焰忽晃,映出他半张脸——左目漆黑无光,右目却泛起极淡金纹,与袖中残卷渗出的光晕隐隐呼应。
他未察觉。
塔门紧闭,青铜铸就,门缝间渗出微弱文气,似有活物呼吸。他抬手,正要触门,忽觉怀中玉牌发烫。
同一瞬,启明浮现最后一行提示:
【源纹总图碎片即将激活】
他停顿一息,推门而入。
塔内漆黑如渊,唯有螺旋阶梯向下延伸,不知通向何处。他一步踏下,足音未起,身后塔门却轰然闭合,将最后一缕月光隔绝在外。
阶梯尽头,一道青铜地门半启,门缝中透出幽蓝微光,照见地面刻痕——正是残卷上的八字符文。
他走至门前,右手按上地门。
冰寒刺骨。
门内传来极轻的“咔”声,似机括松动。
他用力推开。
地室内空无一物,唯中央石台上,悬浮着一块残破玉板,其上纹路与残卷完全契合,正缓缓旋转,散发微光。
他上前一步。
玉板忽然震颤,光芒暴涨。
石台四周,地面裂开细缝,蓝光如脉络蔓延。
他低头,看见自己右脚踩在一道裂痕上,而那裂痕的走向,竟与父亲临终前所绘的“文道原图”起笔完全一致。
他尚未反应,玉板骤然下坠,没入石台。
一声闷响,石台升起一道光幕,浮现七个古字:
**执笔者,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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