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阶上的血迹还未干透,沈砚的右眼金纹仍在微微震颤,掌心焦痂裂开一道细缝,渗出的血珠滴在府学公告栏前的石砖上,溅起一朵极小的暗红花。
榜单已贴。
墨迹未干的榜首之名下,一行朱批如刀刻入纸背:“《文统非承论》,理贯古今,势破陈规,可入金殿策问。”
围观者屏息。
有人倒退半步,像是怕那名字烫着自己。王元时站在人群外,手中折扇猛地一合,指节泛白,冷笑道:“荒谬!区区边地陋文,也配登天阶?”
无人应声。
沈砚站在三步之外,袖中手指轻轻摩挲着残卷边缘。那卷《文枢考·补遗》仍贴着胸口,温热未散。昨夜藏书阁一劫,失明半日,神魂如裂,换来的不只是塔底线索,还有启明在识海中浮现的三行古篆:
【当前最优解:以文破局】
【潜在变数:策论将引皇权介入】
【代价提示:言出即不可收】
他闭了闭眼,再睁时,眸光已沉如渊。
“王公子说得对。”一个清冷女声从酒楼二楼传来。
众人抬头。
谢昭坐在临窗角落,墨衣如夜,指尖轻叩桌面,发出玉石相击的脆响。她未看任何人,只淡淡道:“这的确不是什么‘陋文’。”
她顿了顿,唇角微扬:“这是战报。”
满场愕然。
“三日前,沈砚在策论中言:‘北境粮道,霜期将断,若不改道,三万将士必陷饥寒。’”她缓缓抬起眼,目光扫过王元时,“今晨兵部急奏,雪封雁门关十七日,运粮队滞于山口,断粮者,正是三万。”
酒楼内鸦雀无声。
有人喉头滚动,像是想说话,却发不出声。
谢昭轻轻放下茶盏,瓷底碰桌,一声轻响:“他写的是文章,可看的却是三日后的事。你们当他是寒门侥幸,可曾想过——他早已算尽天机?”
王元时脸色骤变,手中折扇“啪”地落地,他却浑然未觉。
“不可能……文道岂能预军机?这是妖言!”
“妖言?”谢昭冷笑,“那你去告诉皇帝,昨夜兵部呈上的战报,不如一个十九岁学子的策论来得准。”
她指尖一挑,一张誊抄的兵部急件从袖中滑出,悬于半空,字字清晰:“‘雪阻粮道,士卒断炊,已令改道云州’——与沈砚策论所言,分毫不差。”
人群如潮水般退开。
有人低声喃喃:“这不是文……这是谶。”
沈砚依旧未动。
他只觉右眼金纹又是一跳,识海深处,启明冷光第三次浮现:
【潜在变数:皇权将至,文道格局将裂】
他未回应,只将残卷往怀中按了按。
他知道,这一策,不是为了中榜。
是为了撕开一道口子——让那些藏在史册背后的真相,再也捂不住。
金锣三响,由远及近。
黄绸圣旨卷开,传旨太监立于府学门前,声如洪钟:“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府学生沈砚,策论通幽,识见超凡,着三日后入金殿策问,钦此!”
全场死寂。
金殿策问,百年不过数人得召。上一次,是裴无咎十五岁那年,以“文心通明”之姿,一问定乾坤。
如今,竟落于一个掌心焦黑、袖口磨毛的边地少年?
有人失声:“他……真的要上金殿?”
“不是‘要上’。”谢昭站起身,墨衣拂动,声音如刃,“他已经上去了。从他写下那篇策论的第一字起,就没人能拦。”
她走下楼,步履不疾不徐,停在沈砚身侧,低声道:“你算到了今日战报,是不是?”
沈砚看着她,片刻,才道:“我只算到了,他们不会信。”
谢昭轻笑:“可现在,他们不得不信。”
檐下,裴无咎立于廊影之间,手中《文心典要》卷页微卷,指腹轻轻抚过书脊。他望着府学方向,眸光深沉,未语。
良久,他抬手,将玉笔缓缓收入袖中。
不是收起,是放下。
府学门前,沈砚接过圣旨,指尖触到黄绸边缘,微微一颤。
右眼金纹骤然一缩。
识海中,启明冷光最后一次浮现:
【当前最优解:入殿,言尽】
【潜在变数:文道将动,非一人可止】
【代价提示:言出即不可收,收则神魂俱焚】
他闭眼,三息。
再睁时,已无犹豫。
“三日后。”他低声自语,声音极轻,却如刀落石,“该算的,都该算了。”
谢昭侧目看他,忽道:“你不怕?”
沈砚未答,只将圣旨收入袖中,转身前行。
一步,两步。
身后,王元时突然嘶吼:“沈砚!你以为入了金殿就能翻身?你动的是整个文道的根!”
沈砚脚步未停。
风卷起他袖口的毛边,右眼金纹微闪,掌心血珠再度渗出,滴落在青石阶上,未凝,反泛起一丝极淡的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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