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站在测台边缘,指尖触到袖口尚未干透的血迹——那血来自李衡,从辩台裂纹中滴落,溅上他的衣袖。他没擦,也没皱眉,只是将左手缓缓收回袖中,指节在笔杆上轻叩三下,像在计时。
风从回廊穿堂而过,卷着碎纸片打在石阶上。一张信笺被踩了一半,墨字歪斜:“沈砚贿通考官,求改文心测评等第”。署名空白,印泥却盖得极正,仿的是府学监录司私印。
他弯腰拾起残页,指腹蹭过印痕。粗糙,无银星反光。考官用的松烟墨含银屑,光照下有星点浮动,这印泥沉浊如淤泥,是市井仿制货。
识海骤然刺痛,三行古篆浮现:【潜在变数:声誉崩解倒计时三刻】【代价提示:舆情扩散不可逆】。
他抬眼。王元时站在阶下,正将一叠信分给同窗,唇角微扬,声音不高不低:“寒门子弟拼文心,本该凭真才。若靠歪门邪道,岂不污了府学清名?”
有人应和,有人沉默。几个考官从侧门进来,目光扫过沈砚,眼神冷了下来。
沈砚将残信折好,收入袖中。他没辩解,也没走。他知道,此刻开口,便是自乱阵脚。谣言如风,追着喊“我没吹风”,只会让人以为你在藏风。
他转身步入藏书阁,脚步不急不缓。《文墨谱录》在第三排第七架,灰皮旧册,页角卷曲。他抽出,翻至“官墨辨”一栏,指尖停在“银星松烟”条目下。墨基含银,产自南岭老窑,每年仅贡三百斤,府学考官专用。
他合上书,走出阁门时,正撞见王元时从偏廊出来,袖口沾着墨渍。
“沈兄这是去查证?”王元时笑问,“何必较真?清者自清嘛。”
沈砚看着他:“你昨夜去了墨坊?”
王元时一怔。
“戌时三刻关门,你却在关门前一刻购得‘仿官墨’三两,付的是碎银,掌柜记得。”沈砚声音平得像在读账,“你买它,不是写字,是盖印。”
王元时脸色微变,强笑道:“你怎知……”
“你袖口沾的是未干印泥,气味带桐油,与谱录所载市售仿墨一致。”沈砚抬手,指尖在自己袖口一抹,“你忘了,风向从东,你站西阶发信,纸页翻飞,墨尘落你袖上——而我站上风处,袖口却无。”
王元时后退半步,眼神闪动。
沈砚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测评场。身后窃语如潮水涌起,但他已不再听。
测评场设在文心台,九方石阵列成环,中央测碑高耸。考生按序上前,将手按于测碑,文心品级自现光效。八品青光,九品金纹,十品以上方有异象。
沈砚排在末位。前头众人测完,光效明灭,考官一一记录。轮到他时,主考官冯礼抬手,竟将他的测评石推入“末等区”——那是给文心未通者准备的废石堆。
“寒门子,且看你文心几分。”冯礼冷笑,“莫要占了贵人位置。”
台下哄笑。王元时立于人群前,嘴角微扬。
沈砚不语,只盯着那块被弃的石。石面蒙尘,边角缺损,但碑心纹路未毁。
他上前一步,拂去灰尘,抬手按上碑面。
石无光。
众人笑得更响。
“果然不通文心!”
“怕是连字都认不全!”
冯礼冷眼旁观,提笔欲记:“文心未启,黜。”
就在笔尖落纸刹那,碑心微震。
一道极细的金纹,自石底缓缓浮起,如针,如刃,破浊而出。
笑声戛然而止。
冯礼笔尖一顿,墨滴坠纸,晕开如血。
沈砚仍按着石碑,掌心发烫,识海剧痛。三行古篆再度浮现:【当前最优解:自证文心九品】【代价提示:共振将引动旧伤】。
他闭眼,三息。
“是否执行?”
他没回答,只是加重掌力。
金纹未盛,却已凝如实质,缠绕碑身,一圈,又一圈。
王元时脸色煞白,不由后退。冯礼握笔的手微微发抖,那金纹——是九品无疑。九品文心,足以入太学院,甚至可争文策监席位。一个边陲寒门子,怎可能有此等造化?
“不可能……”冯礼低语,“你……你定是用了邪法!”
沈砚睁眼,目光如刀:“文心真伪,碑自显之。你判不了,碑来判。”
他松开手,金纹未散,仍在碑上流转,如活。
全场死寂。
他转身下台,风卷起他洗白的直裰,袖口毛边轻颤。他走过王元时面前,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窃名者,终将无名。”
王元时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沈砚行至回廊尽头,忽觉左肩一阵抽搐——旧伤被引动,血脉如沸。他扶住廊柱,指节发白,喉间泛起腥甜。
识海中,三行古篆仍未消散:【是否执行?】
他指尖微动,悬在半空,未落。
测评石上的金纹,开始缓缓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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