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指尖还扣着那支缺角的旧笔,指腹摩挲着笔杆上三道刻痕——那是他在边陲学宫三年里,每夜苦读至指尖开裂时,用炭条一根根磨出来的记号。他没动,也没回头。谢昭的声音落在身后,像风擦过碑面,轻得几乎听不见:“你回来了。”
他喉头一紧,没应。
大殿深处,源纹阵的光流转得越来越快,中央凹陷处浮出一块半透明的晶核,表面裂开三道细纹,正缓缓渗出金光。那光不暖,也不亮,却让人心底发沉,仿佛看见命运的骨缝里渗出血来。
三行古篆在识海浮现,字字如钉:
【当前最优解:启动终极推演】
【潜在变数:推演成功将重启文道,但主魂必散】
【代价提示:神魂俱灭,永不可复】
沈砚的呼吸停了一瞬。
他早知道这一步会来。从第一次在县试考场上看见“启明”的字开始,从父亲的名字被抹出文牒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走的不是登天路,是断头桥。可当系统第一次写下“永不可复”,他还是觉得胸口像被铁钳绞住,连呼吸都带着锯齿。
他抬手,想说“执行”。
可话没出口,人已被狠狠撞开。
谢昭扑上来,一把将他推开三步,自己站到了晶核正前方。她掌心那卷残策燃起一道青焰,指尖血珠飞溅,在空中划出三个字——“用我的”。
残策自动翻页,空白页泛起微光,那是策师血脉献祭的仪式,能引动文心自焚,以神魂为引,强行改写宿主协议。
沈砚瞳孔骤缩:“你疯了!”
谢昭没回头,声音冷得像冰:“你说过,笔落之处,即是路。可若执笔的人死了,路就断了。”
她指尖又划破一寸,血滴在晶核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我不信天命,也不信注定。我只信——你该活着写下去。”
晶核毫无反应。
系统冷光再闪:【代价不可转嫁,宿主唯一】
谢昭脸色一白,膝盖微晃,却仍撑着没倒。
就在这时,一声冷笑从殿角传来。
“她不行,你也不行。”
裴无咎一步步走来,白玉笔悬在半空,笔尖突然断裂,一道银光自他眉心裂出,化作一柄三寸小剑——文心剑。他抬手,剑锋一转,狠狠斩向自己识海。
“嗤——”
银光被剥离,像抽出了骨髓里的光。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却稳稳将那道光掷向晶核。
“神魂不可转嫁?那我就直接塞进去。”
他冷笑,嘴角溢出血丝,“系统认不认宿主,我说了不算。可这一缕神魂,我自愿献祭,你管得着吗?”
晶核震了一下。
金光暴涨。
系统终于回应:【裴无咎神魂投入,推演程序启动。宿主神魂压力减轻百分之六十。代价更新:裴无咎将昏迷三日,文心降两品。】
沈砚猛地冲上前,伸手想扯出那道银光。可晶核已开始吸收,反震之力将他掀飞,后背撞上源纹阵,一口血喷在地。
他爬起来,双目赤红,嘶声吼:“这是我的局!我的代价!你凭什么——”
裴无咎站在晶核前,身形摇晃,却抬手打断他:“你凭什么?就凭你从不肯让人帮你。”
他咳出一口血,笑了一声,“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每次推演,你都算好了退路,算好了牺牲,算好了自己怎么死。可你算过别人想不想活?想不想陪你死?”
沈砚僵在原地。
“你不是神,也不是执笔者的牌位。”裴无咎盯着他,声音低却清晰,“你是沈砚。十九岁,边陲寒门,袖口磨毛,笔尖缺角,靠一支炭条笔考中县试第一。”
他抬手,抹去嘴角血迹,“这样的人,凭什么一个人扛下整个文道的腐烂?”
沈砚的拳头攥得咯咯响,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痛。
谢昭站在一旁,残策的火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她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扶住裴无咎的手臂。他没甩开。
晶核的光越来越强,源纹阵开始共鸣,地面微微震颤。推演已不可逆,程序自动运转,沈砚的神魂不再承受全部压力,但依旧被撕扯着,像有无数细针在脑中穿刺。
他闭眼,再睁时,目光沉静如井。
他知道,这一局,他不再是唯一的执棋者。
裴无咎的银光在晶核中缓缓旋转,像一条游动的命。他忽然回头,看了沈砚一眼,嘴角竟扬起一丝笑:“别写得太难看。我醒后,要第一个读。”
话音未落,他身体一软,向前栽倒。
谢昭接住他,跪在地上,手指颤抖地抚过他眉心。那里的文心光晕暗了两成,像被削去了一角。
沈砚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支旧笔。
他低头,看见笔尖缺角处,沾着一点血,不知是他的,还是裴无咎的。
晶核的光忽然一凝。
三行古篆再次浮现:
【推演进度:17%】
【宿主状态:神魂受损,未崩溃】
【建议:保持静默,避免干扰】
沈砚没动。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秒,都是在燃烧命。
谢昭抬头看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你还撑得住吗?”
他没答,只是慢慢抬起手,用笔尖在掌心划了一道。
血渗出来,顺着掌纹流下。
他盯着那道血线,忽然笑了。
“我算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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