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文心台约,胜者执笔败者封
青铜阶梯向下延伸,幽光浮动。沈砚右掌缠着布条,指尖触到石阶的瞬间,锈甲残片突然发烫,金纹顺着腕骨往上爬,像有活物在皮下蠕动。
他没停下,一步步往下走。
阶梯尽头是一方平台,四壁嵌着青铜灯盏,火光不摇不灭。平台中央立着一座三丈高的石台,形如砚台,表面刻满源纹,正中央浮着一支悬浮的玉笔——文心台。
“你来了。”裴无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站在台顶,白衣未染尘,白玉笔横于胸前,眼神却比刀锋更冷。
沈砚抬头,布条下的手掌渗出血丝:“你说过,文心台是历代执笔者留下的东西。”
“也是决斗场。”裴无咎指尖轻点玉笔,“胜者执笔,败者封心。你若败,文心台将吞噬你的神魂,永镇地脉。”
沈砚扯了扯嘴角:“那我赢了呢?”
“你若赢——”裴无咎目光一沉,“它就承认你是新文道的执笔人。”
话音落,玉笔骤然下压,一道九品文心光效凝成剑形,直刺眉心。
沈砚未动,袖中深衣微颤。下一瞬,墨色衣角翻飞,血色符阵自袖口蔓延而出,在空中铺展成七重螺旋。剑气撞上阵法,轰然炸开,余波震碎三盏青铜灯。
裴无咎瞳孔一缩:“反源纹阵?你从哪得来的?”
沈砚抬手,让深衣在风中完全展开:“有人算准你会用‘斩道’起手,特地送了件防身衣。”
裴无咎冷笑:“谢昭……她倒是比你更懂什么叫危险。”
“她也比你更懂逻辑。”沈砚踏前一步,锈甲残片抵在阵眼,“你昨夜练剑七次,第七式起手时,袖口沾了晨露,剑柄偏了半寸。你当它是秘密,可它写进了铜镜的反射角。”
话音未落,文心台四周地面裂开,八面铜镜缓缓升起,镜面映出裴无咎昨夜练剑的虚影。每一帧都精准还原,连呼吸节奏都分毫不差。
裴无咎的剑停在半空。
“你怎么可能……看到那些?”
“我不用看。”沈砚指尖划过深衣阵纹,“我算到了。”
他抬眼,眸光如刀:“你创第七式时,站在东侧回廊,晨风从三十七度角吹来,露水凝于袖口外侧。你握剑的手习惯性微调重心,导致剑锋初动时轨迹下沉。这不是破绽,是惯性。而惯性——是逻辑的脚印。”
裴无咎猛地挥剑,文心剑光暴涨,直劈阵眼。反源纹阵剧烈震荡,沈砚喉头一甜,却咧嘴笑了。
“你还是不信。”他咬破舌尖,血珠洒在阵心,“逻辑不是武器,是规则。你用文心剑斩我,我用推演斩你——谁先崩,谁就输。”
血雾弥漫,阵纹骤亮。七重螺旋逆向旋转,竟将剑气吞入其中,再喷吐而出,直逼裴无咎胸口。
他横笔格挡,白玉笔发出不堪重负的裂响。一道细纹从笔身蔓延至笔尖。
“你父亲临终前写‘文道非私器’。”沈砚一步步踏上文心台,“你守了二十年,可你真的懂他吗?”
裴无咎不语,剑势却缓了一瞬。
“他不是要你守护旧秩序。”沈砚声音冷如铁,“他是要你——打破它。”
裴无咎猛然抬头。
沈砚已站上台顶,与他平视:“你以文心为锁,镇住阵枢。可锁从来不是答案,钥匙才是。”
他扬起深衣,血阵完全展开:“我改阵枢,不是为了取代谁,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执笔。”
裴无咎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荒凉:“所以你才敢来?因为你算准了——我不敢杀你。”
“你不只是不敢。”沈砚缓缓抬手,“你是不能。因为你也看到了真相:文正阁的文统是假的,三帝非真,执笔者不该是神,而是人。”
裴无咎的剑缓缓垂下。
就在此时,文心台地面裂开,浮现出九幅画像。每一幅都是一位执笔者,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清晰如生。
沈砚走过去,以锈甲残片划破手掌,血滴落在第一幅画像上。
画像无反应。
第二幅,依旧沉寂。
第三幅血染之时,画中人忽然睁眼,目光如电,直刺沈砚。
“后辈。”声音从画像中传出,低沉如地脉震动,“你可知何为真正的‘执笔’?”
沈砚不退:“执笔,是写下真相。”
“不。”画中人摇头,“执笔,是承担被遗忘的代价。”
话音落,裴无咎的白玉笔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碎成万千光点。每一点都映出一段画面——初代执笔者以身为笔,血染玉简;二代执笔者分魂三十六,镇压文道崩裂;三代执笔者……自剜双目,只为看清源纹真貌。
“文心台从来不是决斗场。”裴无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它是试炼场。历代执笔者,都在等一个能改写规则的人。”
他扯开衣襟,心口裂痕中涌出金纹,与沈砚臂上残纹共鸣。
“你父亲封阵,不是为了阻止你进来。”裴无咎盯着他,“他是怕你来得太早,还没准备好承担这一切。”
沈砚沉默。
画中人再度开口:“你若执笔,神魂将永驻文道,记忆逐日剥离,感知渐次丧失,最终成为新的阵枢——与你父亲一样。”
沈砚低头,看见自己右手已开始透明,像被风吹散的雾。
他抬头,目光却更亮:“那我就在彻底消失前,写完新文道。”
裴无咎突然抬手,文心剑指向地面:“可你连站都站不稳了。锈甲反噬已入骨,你还能撑几刻?”
沈砚笑了:“我不用撑到写完。我只要写第一句。”
他猛然将锈甲残片插入文心台中央,血顺着纹路蔓延。
“文道——”他高声,“不该由一人执掌!”
轰——!
整座地宫震颤,九幅画像同时睁眼,齐齐望向他。文心台上的玉笔剧烈震颤,竟开始解体,化作无数光点,如星雨般洒向四面八方。
裴无咎瞳孔骤缩:“你……把执笔权……散了?”
“不是散。”沈砚踉跄后退,右臂已半透明,“是还。”
他抬头,嘴角带血:“文道本就不该是锁,是钥匙。谁都能开,谁都能写。”
话音未落,地下传来闷响,似有巨物在深处翻身。文心台剧烈晃动,裴无咎被震退三步,沈砚却站着没动。
他低头,看见自己左脚的靴子正缓缓沉入地面,像被某种力量拖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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