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光悬在眉心,像一根烧红的针,刺得李衡眼皮直跳。
他没闭眼,反而把残卷攥得更紧。焦边割进掌心,血混着汗,黏在纸面上。那句话还在脑子里回荡——“载道非车,乃人心”。不是背下来的,是七岁那年,在边陲书肆的废纸堆里,他用三文钱换来的半本残册上,第一行字。
沈砚站在碑前,右臂布条渗出的血已凝成暗红。他没动,冷光却在识海里炸开三行古篆:
【当前最优解:此解跳脱经义框架,直指文道本源】
【潜在变数:言出者或与谢昭有隐秘关联】
【代价提示:深入推演将引发神魂震荡】
他盯着李衡,声音压过全场死寂:“你从何处习得此解?”
李衡抬头,目光不闪:“边陲书肆,三文一本的残册。”
沈砚瞳孔一缩。
那残册边角的焦痕,弧度诡异,像是火舌舔过时被人为挡住了一瞬。他见过——谢昭袖中那卷残策,边缘也有同样的灼迹。不是巧合。是同一批焚毁的书。
谢昭站在侧阶,指尖搭在残策上,指节泛白。她没说话,可心跳快得不像话。那本册子,是她七岁流亡途中写的。家族被清算前夜,她躲在柴房,用炭条在废纸上抄下十卷《非正统录》。后来火起,她只抢出一本,边角烧焦,藏进鞋底带出城。此后十年,她以为那册子早化成灰。
可它现在,被一个边陲少年握在手里。
“你说,‘文以载道’?”李衡声音不大,却稳得惊人,“可若文只是车,道才是人?车坏了能修,人死了,道就断了。”
全场一静。
有人想笑,可笑不出来。这话太疯,可又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他们脑中那层膜。
沈砚冷光未撤,反而更亮:“继续。”
“学生以为,”李衡深吸一口气,“文不是庙堂私器,是万民共执之笔。你们怕我们答错,怕我们说反话,怕我们推翻《正统录》——可若《正统录》本就是错的呢?”
他举起残卷,纸页在冷光下微微发颤:“这本册子说,三代文牒被改,圣训是假,经义是壳。我起初不信,可昨夜冷光扫过,我看见自己背了十年的‘道’,全是别人写好的剧本。我不过是提线木偶,演完一场又一场忠臣孝子的戏。”
他声音渐高:“可若道在人心,不在典章,那我今日所言,哪怕错,也是我自己的道!”
冷光猛地一震。
碑面光影翻涌,竟在空中凝出四个大字:**道在人心**。
沈砚识海剧痛,如刀劈斧凿。他没退,反而往前半步:“谁教你的?”
“没人教。”李衡摇头,“我爹是书肆掌柜,不识字。他只说,‘你念的书,要是连你自己都不信,那念它做什么?’”
沈砚沉默。
识海中,冷光疯狂闪烁,推演速度远超平常。这不是简单的叛逆,是逻辑闭环——从质疑文本,到否定权威,再到重建认知。每一步都踩在文道根基上,偏偏又无懈可击。
谢昭终于动了。
她走下侧阶,墨衣扫过石阶,残策轻拍掌心。她在李衡面前站定,目光如刀:“那册子……开头可是‘文非庙堂私器,乃万民共执之笔’?”
李衡一怔,随即点头:“正是。”
谢昭唇角微动,没笑,也没哭。十年冰封的心,裂开一道缝。她没说话,只将残策缓缓收回袖中。那一瞬,她眼里冷光淡了,像是终于看见了火种未灭。
沈砚看着两人,冷光未撤,却已变色。
【当前最优解:保留此子,植入文渊新脉】
【潜在变数:其思源于谢昭幼年手稿,恐成思想回流】
【代价提示:神魂负荷将突破临界】
他没回应系统,只盯着李衡:“你可知,说这话,会被当成乱党?”
“知道。”李衡点头,“可若真道要藏,那我宁可做乱党。”
“若我说,你被淘汰?”
“那您淘汰的,不是一个学生,”李衡直视他,“是十年来,第一个敢说自己不信的人。”
沈砚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是十年来第一次,近乎释然的笑。
他抬手,冷光收回眉心。碑面光影缓缓消散,只留“三刻”二字悬于空中。
“你没被淘汰。”他说,“你破局了。”
全场死寂。
有人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本残册,那句话,那个少年站在这里的姿态,像一记耳光,扇在所有人脸上。
谢昭转身,面向碑前众人:“你们被淘汰,不是因为答错,是因为不敢错。文道不是标准答案,是千万人心里的火。你们怕烧了自己,可李衡敢点这把火。”
她声音冷,却带着一丝颤:“你们学的不是文,是驯化。他学的,才是道。”
沈砚左袖空荡,右臂血未干。他站在碑前,像一尊残破的神像。可此刻,他开口,声如洪钟:“下一个。”
没人动。
刚才还争着上前的学子,此刻低头缩肩,不敢迎视。
李衡站在原地,残卷仍在手中。他没看别人,只盯着碑上“三刻”二字。他知道,这一关过了,可下一关,更难。
沈砚目光扫过人群,冷光再度亮起。
【当前最优解:分组对辩,激化矛盾】
【潜在变数:情绪失控引发文气暴动】
【代价提示:神魂撕裂风险上升至68%】
他没犹豫:“两人一组,辩‘文可弑道’。胜者留,败者逐。”
话音未落,冷光已锁定一人。
那人脸色发白,刚想退,却被光钉在原地。他颤抖着看向身边同伴,声音发抖:“你……你先说……”
对方咬牙:“你背过《正统录》第三章,你说!”
“可我说的都是假的怎么办……”
“那你也得说!不说就是淘汰!”
两人互相推诿,冷光在头顶盘旋,像死神的镰刀。
另一组却已开辩。
“文载道,怎会弑道?”
“若文被权者操控,写的全是谎言,那它载的还是道吗?它杀的才是真道!”
“胡说!经义岂容亵渎!”
“那你告诉我,三代文牒是谁修的?陆九渊!一个篡改历史的贼,写的经,你也信?”
言罢,冷光一闪,后者身影被推开三步,扑地呕血。
“淘汰。”沈砚冷声。
败者瘫在地上,眼神空洞。胜者也没笑,反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每一句,都在撕碎过去十年的信仰。
李衡没参与。他站在原地,看着残卷,突然问:“沈先生。”
沈砚回头。
“若文能弑道,那执笔者,是不是也在杀人?”
沈砚一怔。
识海冷光骤闪,三行古篆浮现:
【当前最优解:承认执笔者亦为双刃】
【潜在变数:此问将动摇新文道根基】
【代价提示:推演将引发神魂崩解】
他没答。
谢昭却开口:“是。”
两人同时看她。
她站在石阶上,墨衣猎猎:“执笔者手握文权,既能启民智,也能蒙民心。所以,不能只有一人执笔。要三足鼎立,互衡互制。”
她看向沈砚:“你镇渊,我立法,裴无咎守门。少一个,都会变独裁。”
沈砚沉默片刻,点头。
李衡看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本残册,不只是书。
是火种。
是十年前,一个少女在火中抢出的思想。
是十年后,一个少年在冷光下点燃的引信。
他低头,看着残卷边角的焦痕。
那不是烧毁的痕迹。
是火种的印记。
沈砚冷光再起,扫向人群:“下一个辩题——‘若新文道变旧枷锁,谁来打破它?’”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李衡身上,“你来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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