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到村那天，天刚放晴。小伙子拎着个藤编筐站在村口，筐里铺着蕉叶，裹着包棕褐色的香料——是马来西亚的班兰叶，晒干了还带着股清苦的香。他看见林晚秋就鞠了一躬，汉语说得磕磕绊绊：“李师傅……教我封坛？”
老李早蹲在腌菜坊摆开了阵仗：新和的红胶泥堆在石桌上，旁边摆着把小竹刀，是他连夜削的。“先学辨泥。”老李捏起块胶泥递过去，“你看这纹路，得是山坳里的腐叶泥，揉着不硌手才对。”阿明捧着泥反复捏，指尖沾得通红，倒比村里的娃娃还认真。
陈默在旁边帮着调盐，低钠盐撒在山泉水里，泛起层细沫。“马来西亚热，盐得比咱少放一成。”他边搅边说，余光瞥见阿明筐里的班兰叶，“这叶子能腌菜不？试试掺点进去，说不定有新味。”
林晚秋抱着娃蹲在坛边看，娃的小手扒着坛沿，想抓阿明手里的竹刀。阿明赶紧把刀递过来，却被陈默按住：“小心划手。”他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塞给娃，又转头对林晚秋笑：“下午带阿明去山坳挖泥，让他认认咱这儿的土。”
挖泥时阿明可开了眼。山坳里的红胶泥混着腐叶，踩上去软乎乎的，他蹲在泥里不肯起来，说要带块回去给师父看。陈默帮他装泥时，林晚秋突然发现：他裤脚沾的泥里，竟混着片山楂芽——是刚才路过山楂林时挂的，嫩得能掐出水。
“法国的低糖酱菜该装罐了。”林晚秋往回走时说，手里拎着阿明给的班兰叶，香得清透。陈默点点头：“我让农场师傅送了批新玻璃罐，印了‘低糖’的英文标，傍晚就能到。”他顿了顿，又说，“等这批货发了，咱去邻市看个包装厂，他们能做真空包装，酱菜能多存俩月。”
夜里腌菜坊试腌班兰叶酱菜，老李往坛里码青菜时，阿明就蹲在旁边学糊泥。竹刀把泥抹得歪歪扭扭，却比刚才规整多了。陈默站在门口看，手里逗着娃的玉佩，月光落在他侧脸，软得像坛沿的新泥。
林晚秋突然想起苏瑶今早说的话：“张婶问陈老板啥时候走，说要给他装袋炒山楂路上吃。”她望着陈默的背影，没敢问出口——怕问了，这暖烘烘的光景就散了。
阿明突然举着糊好的坛喊：“成了！”坛口的泥虽然凹凸不平，却牢牢粘在坛上，像给坛子戴了顶红帽子。老李拍着他的肩笑：“明儿教你调原汤，那才是腌菜的魂。”
陈默低头对娃说：“小东家，以后让阿明叔叔教你腌南洋酱菜好不好？”娃举着玉佩晃，咯咯地笑。林晚秋看着这满坊的热闹，突然觉得：日子哪用盼？阿明的竹刀在坛沿划出新痕，陈默的笑声混着班兰叶的香，娃的玉佩在灯下发亮——这些实实在在的暖，早把日子烘得像刚开封的山楂酒，甜得正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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