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夜市头一遭，菜苗换金山
林卫国站在窗前，听着许大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指节在窗棂上敲了三下。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在他眼底晃出冷光——这半个月，许大茂的鞋跟在青石板上磨出的声响，他早数得比怀表齿轮还清楚。
每晚七点半准时绕到西墙根，八点蹲在老槐树下抽旱烟，九点半准保凑到他窗下，指甲刮得砖缝沙沙响。
想看我走亲戚？他低笑一声，转身掀开床底的樟木箱。
箱底铺着层防潮的棉絮，下面压着块巴掌大的墨玉。
指尖刚触到玉面，神魂便如游鱼般钻入，空间里的晨雾裹着青草香扑面而来。
他蹲在田垄边，看着新育的白菜苗在加速时间里疯长——才三天，嫩生生的叶片已舒展成小巴掌，根须在黑土里盘成金红色的网。
该给许大茂喂点饵了。他捏起株菜苗，看露珠在叶尖凝成水晶，让他以为盯紧了我的行踪，实则......他把菜苗重新埋进土里，嘴角扬起半寸，该盯紧的，是他的耳朵。
第二日傍晚，林卫国在院门口碰见傻柱。卫国，听说你又要走亲戚？傻柱端着搪瓷缸子，里面飘着半块冻豆腐，这回是去保定还是通州？林卫国低头系鞋带，声音闷在衣领里：我三舅在城南种菜园子，说新育了抗冻的菜种，让我去瞅瞅。他余光瞥见墙根的青砖缝动了动——许大茂的破胶鞋尖露出来半寸。
当夜，林卫国背着个蓝布包裹出了院门。
许大茂缩在门后，等他的影子转过街角，才猫着腰跟上去。
走了两里地，林卫国突然拐进条死胡同，许大茂慌忙贴在墙根，看他在废砖堆前停住——然后，那蓝布包裹唰地沉进砖缝里，人也跟着不见了。
邪门！许大茂指甲掐进掌心，凑到砖堆前扒拉，只摸到块冰凉的青石板。
他蹲在地上翻找，忽然闻到股若有若无的菜香，像是刚出土的嫩白菜，混着点松针的清气。他娘的......他抹了把脸，抬头时胡同口已没了人影，这孙子，到底藏哪去了？
三日后，老吴头的烟袋锅子在林卫国手心敲了敲。南门桥底下，子时开市。老头眯着眼睛，烟丝烧得明灭，卖的都是见不得光的货，可也收见不得光的钱。他突然压低声音：刀疤老六最近在那片收保护费，专挑带稀罕物的下手。
你带的菜苗...
我带的是规矩。林卫国把半块月饼推过去——这是空间里种的蜜枣月饼，甜得发齁。
老吴头咬了口，眼睛倏地睁大，喉结动了动没再说话。
子时的南门桥底下飘着河雾，煤油灯在桥墩上晃出昏黄的圈。
林卫国背着竹篓站在阴影里，竹篓上盖着层旧棉絮。
他掀开棉絮的刹那，二十株白菜苗的嫩绿色唰地撞进夜色——每片叶子都挂着晨露，根须上沾的黑土还带着热气。
这......这是春白菜？离得最近的翠花嫂踉跄两步，怀里的鞋垫撒了一地。
她蹲下去捡，手却不受控地摸向菜苗，我家柱子咳了半个月，就等着开春吃口鲜菜......她突然抬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大兄弟，我买！
五株，我有三块现洋！
人群轰地围上来。
卖山货的老张头扒开人缝：我拿两包苏联复合肥换！卖药材的王婶拽着他衣角：我有高产土豆种，半袋换三株！竹篓里的菜苗被抢得飞快，林卫国的手心渐渐沉了——三块现洋硌着掌纹，复合肥的纸包带着异国油墨味，土豆种的麻袋装着温热的生机。
好货啊。
阴恻恻的声音从桥头传来。
林卫国抬头，看见个刀疤从左眉骨贯到下颌的男人，叼着根烟，身后四个壮汉正往这边挤。
刀疤老六的目光扫过竹篓，突然笑了：兄弟，这买卖得归我管。他冲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个壮汉上前一步，把竹篓往地上一墩，不然......他弯腰捡起包白面，投机倒把，送派出所？
林卫国盯着那包白面。
煤油灯的光在他眼底晃了晃，神魂如蛛丝般缠上头顶三盏灯芯。我不做买卖。他声音很轻，却像冰锥扎进夜色，我做规矩。
嗡——
三盏煤油灯同时爆了。
火油溅在青石板上，腾起三团橘色的火，人群尖叫着往两边躲。
刀疤老六的烟掉在地上，刚要喊抓住他，突然觉得心口被重锤砸了一下。
他踉跄着后退，膝盖撞在桥墩上，整个人瘫坐在地，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气声。
林卫国弯腰，把纸笔塞进他手里。每月二十篓苗，你统销。他指尖搭在刀疤老六手腕上，暗劲顺着血脉钻进去，在心脏附近打了个转，敢耍诈？刀疤老六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分明看见这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笑了，可那笑比刀尖还冷，下次，心跳就停在转的那个点。
协议签完时，火已经灭了。
老吴头蹲在桥洞另一头，吧嗒吧嗒抽烟，烟锅里的火星子亮得像他的眼睛：这后生......他摇了摇头，把半块月饼塞进怀里，比鬼还静，比刀还利。
城北四合院里，许大茂蹲在墙根。
他面前的青砖上划了七道杠——这是他连续七晚跟踪的记录。
今晚他跟到南门桥，却在人堆里跟丢了，只闻见股若有若无的菜香，混着点焦糊味。
风卷着落叶扑到他脸上，他突然打了个寒颤——那股味，和三天前胡同里的一模一样。
他娘的......他捏紧破本子，指甲在消失天数那栏戳出个洞，这孙子，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月光爬上老槐树梢，照见他脚边的青砖缝里，落着片嫩绿色的菜叶——薄得透光，叶脉像金丝织的网。
许大茂盯着那片叶子，喉结动了动，伸手去捡。
指尖刚碰到叶尖，突然一阵风刮来，叶子呼地飞上天，消失在夜色里。
他望着叶子飞走的方向，后颈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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