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裂家分利,一刀断喉
更夫的梆子声渐远时,林卫国在黑暗中闭了闭眼。
他能听见隔壁贾家传来摔碗的脆响,秦淮茹的哭嚎像根细针,扎进春夜的风里:东旭你疯了?
分户?
你让棒梗住哪?
小当槐花喝西北风?
我没疯。贾东旭的声音闷得像块石头,昨儿在轧钢厂,李师傅说他闺女分了户,能多领半袋玉米面。
林卫国摸黑倒了杯凉白开,喉结滚动时,嘴角勾出极淡的笑。
他早算出贾东旭会选这条路——那小子昨儿在车间蹲了半宿,盯着林卫国工具箱上林记二字看,眼神从混沌到清明的变化,他全看在眼里。
第二日清晨,林卫国推自行车出屋时,正撞见贾东旭攥着张皱巴巴的申请单往厂部跑。
蓝布工装的袖口磨得起了毛边,却洗得发白,显然连夜浆洗过。
东旭!他喊住人,从裤兜摸出块硬糖递过去,给小当的。
贾东旭捏着糖纸的手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卫哥...昨儿那账本
账本是你记的,我不过帮你誊了誊。林卫国跨上自行车,车铃叮铃响了声,记住你昨儿说的,知情不报等同共犯。
厂部办公室里,张主任捏着贾东旭的分户申请直皱眉:家务事归街道管,我们厂...
张主任。林卫国适时推门进来,怀里抱着本牛皮纸包边的本子,这是咱们车间监督小组的三月月报。他翻开本子,指尖点在贾家户那页,您看,近三个月配给粮是三百二十斤,可根据各户交回的粮票统计,他们实际消耗了四百一十斤。
张主任老花镜滑到鼻尖:多吃百八十斤也正常...
但您再看这。林卫国又翻出张清单,二月十五非发放日,贾家买了两斤五花肉;三月初七,棒梗拿了块猪油去王婶家换鸡蛋——王婶能作证,那猪油的纹路是仓库特供的。他顿了顿,秦姐的哥哥不是在肉联厂管仓库吗?
张主任的手指突然收紧,把申请单压出道折痕。
三日后,厂纪检组的人敲开贾家院门时,林卫国正蹲在院角修煤炉。
他余光瞥见秦淮茹的哥哥被两个穿蓝制服的人架着往外走,蓝布衫后襟沾着煤渣,活像只被拔了毛的公鸡。
凭什么抓我?我是正常损耗!那男人脖子梗得老直。
正常损耗?纪检组老陈晃了晃账本,上个月报损耗三十斤肉,可你们仓库的老鼠洞,我们挖出来二十斤腌肉——包装纸上还印着红星轧钢厂特供。
院外瞬间炸开议论声。
王婶踮着脚往里头瞧,手里的菜篮子晃得菠菜叶直掉:合着秦姐家那肉香,是偷的咱们厂的!
东旭!秦淮茹突然扑过来,指甲差点挠到贾东旭脸上,你出卖我哥?
你忘了我怎么伺候你妈?
你妈病得下不了床,是谁给她熬的小米粥?
贾东旭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院墙上。
他盯着秦淮茹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临终前母亲攥着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东旭啊...咱贾家穷,但穷得硬气...宁可饿死,不拿不义之食...
我妈说,不义之食,吃了硌嗓子。他哑着嗓子说完,转身往屋里走。
门帘掀起又落下,把秦淮茹的尖叫挡在门外。
林卫国擦了擦手,从裤兜摸出张纸。
那是他连夜写的《模范院家庭信用制试行办法》,墨迹还带着点潮。
他踩着石墩子,把纸贴在公告栏最显眼处,正对着贾家的窗户。
一人违纪,全家扣信?王婶凑过来,老花镜几乎贴在纸上,信用三级以下不能优先领粮?她一拍大腿,这是断了那些耍心眼的路!
以前秦姐总说家里孩子多,插队领粮,合着是拿咱们的同情当饭吃!
傻柱拎着饭勺从厨房晃过来,油星子溅在蓝围裙上:早该这么治!
上回我给棒梗俩馒头,秦姐转头就说我图她身子——现在好了,看她还怎么装可怜!
公告栏下的人越围越多。
林卫国退到树底下,看秦淮茹从屋里冲出来,发簪歪在耳后,指着公告栏骂:林卫国你阴我!
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家好!
他没接话,只垂眼盯着自己的布鞋尖。
鞋边沾着点煤渣,是刚才修煤炉时蹭的——就像某些人,总觉得自己沾的那点脏,能瞒过所有人。
接下来的日子,四合院的风向肉眼可见地变了。
秦淮茹去粮站领粮,总被挤到最后;棒梗想捡煤核,王婶家的孙子叉着腰喊小偷的儿子;就连小当去井边打水,都没人帮她扶水桶了。
某个飘着毛毛细雨的傍晚,林卫国刚进院门,就听见王婶的大嗓门炸响:秦淮茹你手往哪摸呢?
他抬眼望去,院角的粮堆旁,秦淮茹正猫着腰往怀里塞贾东旭户的新粮袋。
蓝布衫被雨水浸得透湿,怀里的粮袋鼓出个难看的包。
我拿我男人的粮,关你什么事?她梗着脖子,可指尖在发抖。
王婶抄起扫帚就往她腿上打:你男人早分户了!
你哥偷厂里的时候,咋不说这是大家的粮?
围过来的邻居们开始小声议论。可不是,上回我家那只芦花鸡丢了,棒梗裤腿上还粘着鸡毛呢。听说她哥被停职了,仓库的人说要追赃...
贾东旭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人群外。
他没打伞,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工装领口,却把粮袋从秦淮茹怀里拽得稳稳的:从此各吃各的。
雨越下越大。
林卫国转身回屋时,裤脚沾了泥。
他站在书桌前,从抽屉最底层摸出个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照片——贾东旭记的消耗账、秦淮茹哥哥的仓库单据、王婶画的鸡毛位置图。
他抽出其中三张,分别装进三个信封。
街道办的贴八分邮票,妇联的贴四分,厂工会的不用贴——老陈说过,内部信件走传达室更快。
贪欲如刀,终割己喉。他对着窗外轻声说。
贾家的窗户里,两盏灯隔着墙照出来,左边是贾东旭的,右边是秦淮茹的,明明灭灭像两簇将熄的火。
西屋的窗户突然闪过一道光。
林卫国抬眼望去,许大茂的身影在窗帘后晃了晃,又迅速隐入黑暗。
他笑了笑,把最后一个信封封好。
有些刀,不必自己握在手里。
夜更深时,许大茂缩在西屋炕上,盯着林卫国家亮着的灯。
他摸出藏在枕头底下的望远镜,镜头里,林卫国正往信封上盖邮戳。
好个林卫国。他咬着后槽牙,指尖掐进炕席里,你让贾家自己往刀上撞...下一个,该轮到我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
许大茂望着林卫国家的灯,眼中阴火跳动,像团烧不旺的湿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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