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不过三天了…”
小孩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像一把冰锥子,狠狠扎进了沈砚的耳朵里,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活不过三天?
若是旁人说出这话,沈砚只会当是放屁,反手就一个大逼兜扇过去。可眼前这小孩,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恐惧和一种近乎诡异的虚无感,让他心里莫名地发毛。尤其是那句“比外面追你的那些人还要浓”,外面那些可是逆光楼的职业杀手!
“小屁孩,胡咧咧什么!”沈砚强压下心头泛起的寒意,故意板起脸,右手却悄无声息地按在了刀柄上,慢慢靠近,“大晚上不回家睡觉,跑这鬼地方装神弄鬼?信不信小爷我抓你去见官!”
那孩子被他吓得一哆嗦,猛地向后缩去,却因为太过虚弱,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幸好扶住了旁边那个扭曲的黄道经纬仪。
随着他的动作,那宽大破旧的袖口滑落了一截。
沈砚的目光骤然凝固!
只见那瘦小的手臂上,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狰狞可怖的烧伤疤痕!新旧交织,有些甚至还在微微渗着脓水,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孩子…受过多少折磨?!
“你…你别过来!”小孩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我没骗你!我真的看得见!你身上的‘光’…正在飞快地变暗…最多…最多三天…就要彻底熄灭了!”
光?熄灭?
沈砚心中猛地一动!他能看见别人身上的“光”?还能预知“熄灭”的时间?这难道是…
一个几乎绝迹于传闻中的名字,闪电般划过沈砚的脑海——
火魅!
传说中,极少数诞生于烛辉余烬之中的精灵,对“光”和“生命之火”有着天生的感应,甚至能窥见一丝命运的轨迹!但因为泄露天机,往往会遭受反噬,身上出现如同火焰灼烧般的伤痕!
难道这孩子,就是一个活着的火魅?!
沈砚立刻收敛了凶恶的表情,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善些,虽然他那张失血过多的脸笑起来可能比哭还难看:“小朋友,别怕,哥哥不是坏人。你看,哥哥是守烛人,专抓坏蛋的。”
他晃了晃腰间那块玄铁令牌。
小孩怯生生地看着令牌上的“烬”字,又看了看沈砚苍白的脸,眼神里的恐惧似乎减少了一丝丝,但依旧充满警惕。
“你…你真的不是和那些穿黑衣服的坏人一伙的?”小孩小声问。
“当然不是!那帮孙子追得哥哥差点没命!”沈砚立刻撇清关系,顺势套近乎,“哥哥刚才还被他们捅了一刀呢,你看!”他指了指自己还在渗血的肩膀。
小孩的目光落在他的伤口上,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能透过伤口看到更深层的东西:“…你的‘光’…在这里漏掉了很多…而且…颜色也变得好奇怪…灰扑扑的…”
他果然能看见!
沈砚心中狂喜,但面上不动声色:“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你刚才说…看得见哥哥身上的光要熄了,是怎么看的?”
小孩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破烂的衣角,声音细若蚊蚋:“…我叫阿蒲…他们…他们都叫我‘扫把星’…说我靠近谁,谁就要倒大霉…”
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委屈和自卑。
“放他们的屁!”沈砚立刻骂了一句,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和阿蒲齐平,“别听那帮傻逼胡说八道!阿蒲是吧?好名字!你跟哥哥说说,你怎么看到的?说对了,哥哥给你买…买肉包子吃!”他想起自己刚到手还没捂热的活动经费。
阿蒲听到“肉包子”,偷偷咽了口口水,显然饿了很久。他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沈砚不像坏人,终于小声开口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看到的…就是…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团‘火’…有的亮,有的暗…亮的就是活得久,暗的就是快死了…”
他指了指沈砚:“哥哥你现在的火…只有这么一点点亮了…”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很小的距离,“而且还在不停地往下掉…旁边…还有好多黑色的影子围着,想把它掐灭…”
黑色的影子?是指逆光楼的追杀?还是指其他的阴谋?
沈砚听得心头凛然,赶紧追问:“那外面追我的那些坏人呢?他们的火怎么样?”
阿蒲的小脸皱了起来,露出厌恶的表情:“他们…他们的火也很暗了…但是是那种…很脏很臭的暗…而且…其中有两个…火苗已经开始打卷了…马上就要…噗一下,没了。”
火苗打卷,马上就要没了?
沈砚立刻想起那个被自己捅瞎一只眼、踹碎蛋的死士,还有他的同伙…看来他们伤得不轻,恐怕也离死不远了。
这小火魅的预言,似乎有点东西!
“牛逼啊阿蒲!”沈砚忍不住拍了拍大腿,结果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虽然感觉不到痛,但肌肉抽搐的感觉还在),“你这眼睛是开过光吧!”
阿蒲被他吓了一跳,怯生生地问:“…哥哥…你不怕我吗?他们都说我是怪物…”
“怕个毛!”沈砚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哥哥我见过的怪物,比你吃过的肉包子都多!你这顶多算是个…嗯…特殊人才!”
他眼珠一转,心里立刻打起了算盘。女帝给了三天任务期限,而这小火魅预言自己活不过三天…这他妈也太巧了!要是能把这小神棍带在身边,岂不是相当于多了个死亡预告雷达?不仅能规避风险,说不定对调查期货市场也有奇效!
“阿蒲啊,”沈砚换上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表情,“跟哥哥混怎么样?哥哥管你肉包子管够!还能帮你教训那些叫你扫把星的混蛋!”
阿蒲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捂住了手臂上的疤痕:“…不…不行的…我不能跟着你…我会害死你的…而且…我说太多的话…身上又会…”
又会出现新的烧伤疤痕?沈砚看着他那惨不忍睹的手臂,明白了。这窥视天机的能力,代价极大。
“害死我?”沈砚指了指自己,“你不跟我,我三天后也得嗝屁。跟你混,说不定还能搏一线生机呢?这叫负负得正,啊呸,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继续忽悠:“再说了,你就忍心看着哥哥这么英俊潇洒、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被那帮黑衣服的坏蛋弄死?你帮哥哥,就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阿蒲显然被沈砚这番歪理邪说和厚脸皮弄得有点懵,小脸上满是纠结。
就在这时——
库房外面,隐约传来了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
“…搜!那小子肯定跑不远!”“…血迹到这边就没了!一定藏在附近!”“…重点是那个经纬仪!楼主说了,上面的东西绝不能外传!”
是逆光楼的追兵!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而且他们的目标,赫然也是父亲留下的刻痕!
沈砚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将阿蒲护在身后。
阿蒲的小脸瞬间吓得惨白,死死抓住沈砚的衣角,声音带上了哭腔:“…他们来了…三个…火都很脏…其中一个…特别亮…但是是那种…要烧死人的亮…”
特别亮?是指修为高深?妈的,看来来了硬茬子!
不能硬拼!
沈砚目光飞快扫过库房,瞬间锁定了一个堆满废弃皮革和帆布的角落。
“阿蒲,信哥哥一次!”他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跟哥哥走,有肉包子吃!还能揍坏蛋!留下来,你肯定被他们抓走剥皮抽筋!”
不等阿蒲回答,他一把将瘦小的孩子抱起(入手轻得吓人),不顾左肩撕裂般的抗议,几步窜到那堆杂物后,用那些散发着霉味的皮革和帆布将两人紧紧盖住,屏住了呼吸。
几乎就在他们藏好的下一秒,库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三个身穿黑色劲装、面带煞气的男子走了进来,为首一人气息沉稳,目光锐利如鹰,显然就是阿蒲说的那个“特别亮”的高手。
“仔细搜!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高手冷声下令。
另外两人立刻分散开来,粗暴地翻动那些废弃的仪器,发出叮咣的声响。
沈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觉到怀里的阿蒲在瑟瑟发抖。他轻轻捂住阿蒲的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杀手走到了他们藏身的杂物堆附近,用刀鞘胡乱地捅了捅那些皮革。
“头儿,这边都是些破皮子,没人。”
就在沈砚稍微松一口气的时候——
怀里的阿蒲,似乎因为过度恐惧和憋气,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小猫似的抽泣声!
“嗯?”那杀手的动作猛地一顿,犀利的目光瞬间投向杂物堆!
“哗啦!”
他猛地用刀挑开了最上面的一层帆布!
沈砚暗骂一声,右手已经握紧了裁纸刀,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阿蒲似乎被彻底吓破了胆,闭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哭腔尖叫出声:
“……东南角!……第三排架子后面!……有个老鼠洞!……他刚才往那边跑了!!”
库房内的三个杀手闻言都是一愣,下意识地齐刷刷扭头看向东南角!
就连那个高手头领,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
沈砚脑中没有任何犹豫,抱着阿蒲如同炮弹般从杂物堆后暴起!不是冲向门口,而是朝着相反方向的一扇破旧的窗户猛冲过去!
“砰——哗啦!”
他用自己的后背狠狠撞碎了那扇腐朽的木窗,带着无数碎木屑,两人一起摔出了库房,滚落在观星台外的荒草丛中!
“妈的!中计了!追!”高手头领反应过来,怒吼一声,带着人从门口冲出。
沈砚摔得七荤八素,眼前发黑,左肩彻底失去知觉。他根本顾不上检查伤势,爬起来拉着阿蒲就跑!
“快跑!阿蒲!指路!哪边他们的‘火’看不见我们?!”
阿蒲被他拖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惨白,但还是竭尽全力地感应着,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左前方:“…那…那边…他们的光…被挡住了…”
沈砚想都没想,立刻朝着那个方向亡命狂奔!
两人如同惊惶的野兔,在昏暗的夜色和荒废的庭院中深一脚浅一脚地逃窜,身后是逆光楼杀手愤怒的追击和呼啸的刀风!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彻底听不到身后的声音,两人才敢躲进一个假山的缝隙里,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几乎虚脱。
“呼…呼…阿蒲…你小子…可以啊…”沈砚喘着粗气,伸出大拇指,“临场发挥…牛逼…以后就跟哥混了…”
阿蒲瘫坐在一边,小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却没了血色。他艰难地抬起自己的右臂。
只见那原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臂上,又多了一道新鲜的、触目惊心的焦黑疤痕,仿佛刚刚被烙铁烫过一般,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焦糊味!
正是因为他刚才情急之下,指认了错误方向误导了杀手,泄露了“天机”,反噬立刻降临!
沈砚看着那道新伤,到嘴的玩笑话瞬间噎住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沉默了一下,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里衣袖子,小心翼翼地帮阿蒲包扎那道狰狞的新伤。
“疼吗?”他问。
阿蒲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摇了摇头:“…习惯了…”
沈砚没再说话,只是包扎的动作更加轻柔了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阿蒲,做个交易怎么样?”
阿蒲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你帮哥哥看‘火’,告诉哥哥哪些人要倒霉,哪些人要使坏。哥哥呢,管你肉包子管饱,还帮你揍那些欺负你的王八蛋。”
“而且,”沈砚看着他的眼睛,“哥哥答应你,一定想办法,找到治好你这身伤疤的办法。就算找不到…”
他顿了顿,咧嘴一笑,露出那副混不吝的模样:
“哥哥也认了!反正老子就剩三天了,烂命一条!能拉着几个坏蛋垫背,还能带着你小子吃香喝辣玩三天,值了!”
阿蒲呆呆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明明自己浑身是伤、一脸狼狈,却还在笑着说要带他吃香喝辣的奇怪哥哥。
过了好久,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用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小声地说:
“…嗯!”
“…哥哥…”“…你身上的光…”“…好像…亮了一点点…”
【当前更烛:第363根|剩余时间:361天】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