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士怨毒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毒针,扎在沈砚背上。他张开的嘴里,眼看就要爆发出刺耳的警报!
电光火石间,沈砚根本来不及思考!
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右手猛地从腰间皮囊里抓出一把刚才买来防身的、掺了微量蚀光粉的劣质光金粉末,看也不看,运起微薄灵炁,劈头盖脸就朝那死士的方向狠狠撒了过去!
同时,他左腿猛地一蹬地,整个人如同受惊的野猫,朝着与死士相反的、人群最密集的方向撞去!
“噗——!”
那一把灰白色的粉末在空中爆散开来,虽然毒性不强,但猝不及防下,死士的视线和呼吸瞬间被干扰!他下意识地闭眼屏息,到了嘴边的警报硬生生被呛了回去,变成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小杂种!你找死!”死士暴怒的低吼被淹没在鬼市的嘈杂声中。
就争取到这零点几秒的时间!
沈砚已经一头扎进了熙攘的人群,利用周围的人群作为掩护,压低斗笠,发足狂奔!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身后传来死士气急败坏的嘶吼和推搡人群的声音,显然他还有同伙!
鬼市瞬间陷入一片混乱!人群惊呼、推挤、叫骂声四起,摊贩的货物被撞得四处飞散!
沈砚根本不敢回头,将速度提到了极致,凭借着对阴暗小巷的熟悉和那双能清晰分辨明暗道路的眼睛,在迷宫般的鬼市巷道里左冲右突!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肩膀的伤口因为剧烈奔跑而再次传来撕裂感(虽然感觉不到痛,但肌肉的反馈清晰无比),冰冷的汗水浸透了新换的衣衫。
好几次,凌厉的刀风几乎擦着他的后背掠过,砍在旁边的土墙上,溅起一串火星!
逆光楼的杀手,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这样下去不行!迟早被追上!
沈砚眼神一狠,猛地拐进一条堆满废弃木料的死胡同!
追在最前面的死士见状,脸上露出狞笑,速度更快了几分!
然而,就在他冲进胡同的瞬间——
埋伏在木料堆后的沈砚,如同潜伏的猎豹骤然暴起!右手紧握的那把锈迹斑斑的、从石渠阁捡来的青铜裁纸刀,带着他全部的狠厉和决绝,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死士的右眼!
“呃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夜空!
死士捂着脸踉跄后退,鲜血和浑浊的液体从指缝间喷涌而出!
后面追来的两个同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和同伴的惨状惊得动作一滞!
沈砚毫不恋战,趁机一脚踹开旁边一个破旧的箩筐,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狗洞——这是他以前当小混混时摸熟的逃生通道!
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消失在洞口的另一侧。
等剩下的杀手扶起惨嚎的同伴,再想追时,早已失去了沈砚的踪迹。
…
半个时辰后。
京城北区,观星台旧址外的阴影里。
沈砚靠着冰凉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左肩的绷带已经被鲜血彻底染红,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带来冰冷的黏腻感。失血和灵炁的过度消耗,让他感到一阵阵强烈的眩晕。
但他顾不上这些。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卷从鬼市老头摊位上“顺”来的粗劣星象图——就在刚才撒粉末制造混乱的瞬间,他顺手牵羊捞走了它。
展开星图,借着远处天烛投来的最后微弱余光,他仔细比对上面那些冷僻的星象代号。
“荧惑守心…折威左垣暗淡…天枪星光芒异常…”他喃喃自语,手指颤抖地拂过那些标注,“没错…和爹笔记里提到的‘大凶之兆,烛龙泣血’的星象完全吻合!时间…就是光耀十七年三月初三到初十!”
也就是说,在父亲前往癸字库的四天前,天象已经出现了极其罕见且凶险的异常!
而观星台的职责,就是记录和解读这些天象!
父亲一个石渠阁守藏吏,为什么会突然关注并破译这些极其专业的星象?他跑去癸字库,难道是为了查找更详细的原始观测记录?
这些异常天象,和天烛的燃烧,又有什么关系?和逆光楼的做空、女帝的插手,又有什么关联?
一个个疑问如同漩涡,几乎要将沈砚的理智吞噬。
他抬起头,望向不远处那座在昏暗中沉默矗立的巨大建筑——观星台。
由于太阳碎裂,传统的星象观测早已失去大部分意义,观星台如今更多的是个象征性的机构,地位大不如前,尤其是在夜间,守卫更是松懈。
而偏殿癸字库,作为存放废弃仪器的库房,更是无人问津。
机会!
沈砚强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翻腾的气血,深吸一口气,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翻过矮墙,避开寥寥几个打着哈欠的守卫,朝着记忆中标示的偏殿方向摸去。
癸字库位于观星台建筑群的最边缘,门上的锁早已锈蚀。沈砚很轻松就弄开了它,闪身进入。
库房内堆满了蒙尘的古老观测仪器——青铜浑仪、象限仪、简仪…许多已经残缺不全,如同被时代抛弃的巨兽骸骨。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和灰尘的味道。
在哪里?父亲当年到底来找什么?
沈砚凭借着对“光”的敏感,在杂乱无章的废弃仪器间艰难穿梭搜寻。他的目光扫过一件件冰冷的青铜器。
突然,他的脚步停在了一个巨大的、似乎被猛烈撞击而扭曲变形的黄道经纬仪前。
这个仪器…损坏的程度和方式…与其他那些因岁月而腐朽的仪器截然不同!更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撑裂的!
而在那扭曲的青铜框架内侧,借着窗外透入的、第364根天烛最后那一点微弱到极致的余光,沈砚看到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些刻痕!
不是仪器本身的刻度,而是后来被人用利器匆匆刻上去的!
刻痕还很新(相对于三百年的历史),最多不超过十几年!
沈砚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凑近仔细辨认。
刻痕的内容,并非文字,而是一连串更加复杂、更加精密的星象坐标和时间节点!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用鲜血画上去的、已经发黑的箭头符号,指向经纬仪核心一个已经碎裂的水晶窥管!
这刻痕…这风格…
是父亲留下的!一定是他!
沈砚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他立刻按照父亲笔记中记载的更高级的密码规则,开始破译这些星象坐标和时间节点。
每一个坐标被破译出来,都对应着一根正在燃烧的天烛编号!
而每一个时间节点,都精准对应着那根天烛光芒出现异常波动的具体时刻!
父亲…竟然在这里,秘密记录下了天烛燃烧的异常数据?!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数据有什么用?
当沈砚将最后一段坐标和时间破译出来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失血时还要苍白!
最后一段密码显示的内容是:
【三百六十五烛,非自然熄灭,人为抽炁,辉尽则碎,周而复始。】
后面还跟着一小段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推算:
【依此速率,三百六十五烛燃尽,非终点,乃…新轮回之始?】
嗡——!
沈砚只觉得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天烛…并非自然熄灭?而是有人在人为地抽取烛辉,直到抽干,导致其碎裂?
所以太阳当年可能也是…
而且这个过程…是周而复始的?!三百六十五根烧完不是结束,而可能是…新一轮抽取的开始?!
那这个世界的尽头,根本不是永夜,而是…永恒的、循环往复的掠夺?!
那么逆光楼的做空…女帝的参与…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点?他们不是在投机,而是在…顺应甚至利用这个可怕的循环来牟利?!
而父亲,早在十年前,就可能发现了这个恐怖的真相!
所以他被灭口了?!所以他的案子成了绝密?!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如同冰水,浇透了沈砚的全身,让他感到刺骨的寒冷!
就在他心神失守,被这惊天秘密震撼得难以自持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枯枝被踩断的声音,突然从库房最深处的阴影里传来。
还有一个极其微弱的、压抑着的…呼吸声!
那里竟然还藏着一个人?!
沈砚骇然转头,瞳孔骤缩,右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厉声低喝:
“谁在那里?!出来!”
阴影里,先是一阵死寂。
随即,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仿佛什么东西被拖动的声音。
一个瘦小的、颤抖的身影,扶着一个巨大的废弃仪器的基座,缓缓地、艰难地站了起来。
借着窗外那最后一丝即将彻底熄灭的天烛微光,沈砚看清了那身影的轮廓。
那似乎是一个…孩子?
穿着破烂不合身的衣服,头发枯黄,小脸上沾满了灰尘和泪痕,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诡异的、仿佛能看透生命终点的虚无。
那孩子看着沈砚,小小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嘴唇翕动,发出一个气若游丝、却足以让沈砚浑身血液冻结的声音:
“……你…你身上…”“…有好浓的…死气…”“…比外面追你的那些人…还要浓…”“…你…活不过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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