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了一点点？”沈砚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小爷我人逢喜事精神爽，帅得都发光了？”
阿蒲怯生生地摇头，小手指着他胸口偏左的位置：“是这里…刚才好像…有一点点很暖很细的光丝…连过来了…虽然很快又没了…”
很暖的光丝？沈砚低头看了看，那里除了伤口，就是…女帝给的那张黑金令牌？
难道是这玩意儿的缘故？皇帝佬儿的东西果然邪门。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天烛已经熄灭又重点了一根，意味着新的一天开始，他只剩下两天多的时间完成女帝的任务，顺便给自己找条活路。
“管他呢，亮了就是好事！说明哥哥我命不该绝！”沈砚一把拉起阿蒲，“走！先兑现承诺，吃肉包子去！顺便干点正事！”
半个时辰后，京城西市，一家热气腾腾的早点摊前。
沈砚和阿蒲两人毫无形象地蹲在路边，手里各捧着两个比脸还大的肉包子，啃得满嘴流油。
阿蒲吃得尤其凶猛，小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眼睛幸福地眯成了一条缝，仿佛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沈砚一边啃着包子，一边眯着眼打量着街对面那栋气派非凡、门口站着精锐护卫的三层建筑——烛辉交易市易司。
那里是官方指定的光金和烛辉期货交易中心，真正的金融心脏。穿着绫罗绸缎的豪商、戴着各式徽记的世家管事、还有神色匆匆的户部小吏进进出出，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光金的味道。
硬闯进去查账是不可能的。但女帝要的消息，必然藏在那些海量的交易记录里。
“阿蒲，”沈砚用油乎乎的手捅了捅旁边专心啃包子的火魅，“看看对面那栋楼，哪扇窗户后面的‘火’最旺？最亮？就是…看起来最有钱、管事儿的那种！”
阿蒲努力咽下嘴里的肉馅，眨巴着那双能窥见“生命之火”的眼睛，仔细看向市易司。小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好多…好乱…”他小声嘀咕，“…大部分是黄白色的火…很急…晃来晃去…有的在变亮…有的在噗噗地灭掉…”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小手指向三楼一扇临街的窗户：“…那扇窗户后面…有团火…很稳…但是是那种…冷冰冰的亮…像…像冬天结冰的河面…下面好像还藏着好多…好多黑乎乎的小影子在动…”
很稳？冷冰冰的亮？藏着黑影子？
沈砚眼睛一亮！就是这儿了！听起来就像是个手握实权、暗中搞鬼的贪官污吏！
“很好！阿蒲真棒！再加俩包子！”沈砚又塞给阿蒲一个包子，自己三两口干掉手里的，抹了抹嘴。
怎么接近那个房间呢？硬闯是找死。
沈砚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他拉着阿蒲，绕到市易司后巷。这里相对安静，偶尔有运送票据文书的小吏和杂役从后门进出。
等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市易司杂役服、看起来愁眉苦脸的小年轻拎着个空食盒走了出来，似乎刚送完饭。
沈砚立刻凑了上去，脸上堆起市井混混那种自来熟的笑容：“哎呦，这位小哥，打听个事儿？”
那小杂役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他：“你谁啊？干什么？”
沈砚不动声色地掏出女帝给的那张黑金令牌，在他眼前快速晃了一下，压低声音：“宫里办差，机密任务。跟你打听个人，三楼临街东面第二扇窗户，哪位大人在办公啊？”
那小杂役看到那令牌上诡异的算筹图案和暗金色的“徵”字，虽然不认识具体来历，但宫里的东西自带一股威压，吓得他腿一软，声音都结巴了：“回…回大人…那…那是…市易司金曹主事，王…王元宝王大人的公房…”
王元宝？这名字可真够直白的！
“王主事啊…”沈砚做出一副了然的样子，“他最近是不是挺忙？听说…经手了不少大单子？”
小杂役面露难色：“这…小的就不清楚了…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王大人最近确实脾气特别大…送饭稍微晚点就骂人…而且…前天晚上小的好像看见…有几个穿着黑衣服、不像好人的家伙…从后门进去找过他…”
黑衣人？逆光楼？！
沈砚心中一动，有门儿！
他又塞给小杂役一枚光金（心疼得直抽抽），换来了更多关于王元宝作息的习惯——比如这位王主事有严重的胃病，每天巳时（上午十点）必须要喝一碗特制的药膳粥，雷打不动，而且只喝“百味斋”那一家送的。
沈砚谢过小杂役，拉着阿蒲就走。
“哥哥，我们要去抓那个冰疙瘩火的人吗？”阿蒲小声问。
“不，咱们先去给他‘加个餐’。”沈砚咧嘴一笑，笑容里带着点坏。
百味斋是京城有名的药膳铺子。沈砚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正准备去给王主事送粥的小伙计。
他直接上前，再次亮出黑金令牌（感觉这玩意真好用），板着脸道：“宫里查验，这粥暂时由我们接管。你，一个时辰后再来市易司后门取食盒。”
那小伙计哪敢违抗“宫里”的命令，乖乖交出了食盒。
沈砚提着食盒，找了个僻静角落，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药香和米香扑面而来。
他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从鬼市买来的、效果极其温和、只会让人短时间内频繁跑茅厕的泻药“清风散”。
“王大人，您火气太旺，肠胃淤积，小的帮您通通！”他嘿嘿笑着，将大半包药粉抖了进去，搅拌均匀。
阿蒲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哥哥…下药…是不是不太好…”
“傻孩子，这叫替天行道。”沈砚面不改色，“对付这种蛀虫，就得用点非常手段。一会儿你看他火苗乱窜往茅厕跑的时候，就跟哥哥说！”
不久后，市易司三楼，王元宝公房内。
胖得像尊弥勒佛的王主事刚抿了一口送来的药粥，皱了皱眉：“今天这粥味道怎么有点怪？”
送粥的“杂役”低着头，含糊道：“厨子…换了味新药材，说更滋补…”
王元宝也没多想，几口把粥喝完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王主事忽然脸色一变，肚子裡如同翻江倒海！他胖脸扭曲，夹紧双腿，也顾不上官威了，捂着肚子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了公房，直奔茅厕！
藏在楼下角落里的沈砚，立刻听到耳边阿蒲小声汇报：“…跑了跑了！他的火…变得又急又乱…朝着后面那个臭烘烘的地方去了！”
“好嘞！开工！”
沈砚如同狸猫般溜上三楼，闪身进了王元宝那间装饰奢华的公房。
时间紧迫！他迅速扫视，目光锁定在了王元宝办公桌上那几本厚厚的、封面写着“市易司丙字类交易录”的账册上！
就是它！
他飞快地翻阅起来，查找最近关于“第七十至七十五根”天烛期货抛售，以及“第三百至三百零五根”看跌契约吃进的记录。
账目浩如烟海，看得人头昏眼花。
“阿蒲，帮忙看看，哪几页纸上的‘光’最活跃？最扎眼？”沈砚自己看得费劲，开始呼叫外挂。
阿蒲的小手在账册上空缓缓拂过，很快指了几处：“…这里…还有这里…光点跳得好厉害…像…像烧红的铁珠子…”
沈砚立刻翻到那几页！
果然！发现了大量异常的交易记录！抛售和吃进都集中在几家背景神秘的皇商名下，但资金流向却极其隐晦，最终都指向几个…根本不存在的虚设商号！
做的非常隐蔽，若非专门调查，根本发现不了！
但沈砚要的不是这个！女帝要的是最终受益人！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些皇商？
他目光扫过王元宝的桌案，忽然发现砚台下压着一小叠私人便签。
抽出来一看，上面是一些潦草的备忘和数字。
其中一张便签的角落，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个让他眼皮狂跳的称谓——
【楼老吩咐，丙三柒号柜，暗格，第三册】
楼老？逆光楼楼主？！
丙三柒号柜？暗格？
沈砚心脏狂跳，目光立刻在公房里搜索起来。很快，他找到了墙边一排标注着天干地支编号的铁柜。
丙三柒号！
他尝试着拉动，柜门锁着。
“妈的！”沈砚低骂一声，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掏出那把青铜裁纸刀，灌注微薄灵炁，沿着锁芯缝隙狠狠撬了下去！
“嘎吱——”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就在他几乎要撬开锁头的瞬间——
“——你在干什么？！”
一声惊怒交加的爆喝从门口传来！
只见王元宝提着裤子，脸色苍白、双腿发软地站在门口，难以置信地看着正在撬他宝贝柜子的“杂役”！
沈砚动作猛地一僵！
完犊子！药效过了？！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王元宝看清沈砚的脸，根本不是他司里的杂役，瞬间意识到不妙，脸色由白转青，张嘴就要大喊：“来——”
“人”字还没喊出口！
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门后阴影里窜出！
是阿蒲！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手里举着一个沉重的黄铜镇纸，闭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跳起来狠狠砸在了王元宝那光溜溜的后脑勺上！
“嗝！”王元宝眼睛一翻，声音戛然而止，肥胖的身躯晃了两晃，软软地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沈砚：“！！！”
阿蒲扔掉镇纸，小脸煞白，看着倒在地上的肥猪，吓得浑身发抖：“…我…我打晕他了…他的火…刚才猛地跳了一下…差点灭了…”
沈砚回过神来，冲阿蒲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阿蒲！你真是哥哥的福将！”
他不敢耽搁，迅速撬开丙三柒号柜，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暗格！暗格里放着一本薄薄的、封面空白的私密账册！
翻开账册，里面清晰记录了那几家皇商与“逆光楼”之间的资金往来，以及最终利润分成比例！而最大的受益方，代号赫然是——【长夜】！
长夜？这又是谁？
但更重要的是，沈砚在账册最后一页，看到了一条用朱笔批注的、日期就在明天的记录：
【明日午时，西郊废矿，交割‘丙字叁佰零伍号’看跌契约最终权益，楼老亲至，交割对象——‘长夜’代表。】
逆光楼楼主明天要亲自出现？！和那个代号“长夜”的神秘人进行最终交割？！
这绝对是惊天动地的消息！
沈砚强压下激动，迅速将账册揣进怀里，又将现场恢复原状（除了晕倒的王主事），拉着还在后怕的阿蒲，迅速溜出了市易司。
…
一个时辰后。
烬夜司那间破阁楼里。
沈砚将抄录好的关键交易记录和那本至关重要的私密账册，连同自己的调查报告，一起放在了一个铁盒里。然后，他拿出了那枚黑金令牌。
按照女帝之前隐约的提示，他将一丝微薄的灵炁注入令牌。
令牌上的算筹图案微微亮起，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紧接着，铁盒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唰”地一下，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我艹！传送阵？！”沈砚看得目瞪口呆，“这皇帝佬儿的好东西还真不少！”
几乎就在铁盒消失的下一秒——
那枚黑金令牌突然变得滚烫！
紧接着，一道冰冷无比、不含任何感情的意念，如同淬毒的匕首，直接刺入了沈砚的脑海！
那是姬长徵的声音，却仿佛来自九幽之下：
“做得不错。”
“明日午时，西郊废矿。”
“朕，要看到‘楼老’和‘长夜’的脸。”
“若事不成…”
“你，就是下一个王元宝。”
意念消失，令牌恢复冰冷。
沈砚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他毫不怀疑，如果明天自己搞砸了，女帝绝对会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弄死他，甚至手段比逆光楼更酷烈。
这位女帝陛下，根本不是要分一杯羹。
她是拿着刀，准备连锅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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