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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留下的那句话，像一道冰冷的枷锁，重重地铐在了唐妞的心上。“囚笼……战场……废物……”这些字眼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比神无月的鞭子带来的刺痛更甚。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块被称为“凝玉”的玉佩。触手温润，一丝丝清凉的气息缓缓渗入皮肤，奇异地抚平着她经脉中那些躁动不安的刺痛感。这细微的舒适感与他冷酷的言语形成了尖锐的矛盾，让她更加困惑。这究竟是毒药外的糖衣，还是……一丝微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善意？
唐妞用力攥紧了玉佩，冰凉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不，不能被他这点小恩小惠迷惑。那个男人目的明确，心硬如铁，她只是他达成目标的工具。
“工具……”她喃喃自语，一股不甘与倔强自心底升起。就算是工具，她也要做一把有自己意识的、能反噬其主的利器！回家之路渺茫，生存是眼前第一要务。他说得对，没有力量，她在这个世界寸步难行，只会沦为他人随意践踏的蝼蚁。
既然这力量存在于她体内，不管它来自哪里，为何选中她，她都必须学会掌控它！不是为了成为他合格的“蛇后”，而是为了自己，为了活下去，为了有朝一日能挣脱这华丽的牢笼！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迅速汲取着她骨子里的坚韧疯长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玲珑阁外守卫明显增多，气氛沉寂得令人窒息。湘玲依旧无微不至，但言语间更加谨慎，绝口不提那日大殿之事，仿佛那惊天动地的觉醒从未发生。唐妞也不再追问，只是沉默地接受治疗，按时服用那些苦涩的汤药，身体在凝玉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逐渐恢复，气色也红润了些许。
她开始暗中尝试。屏退湘玲后，她盘膝坐在榻上，努力回忆那天力量爆发前的感觉——绝望、愤怒、强烈的求生欲……她尝试集中精神，去感知体内那些微弱的冰蓝色光点。
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那些光点如同调皮又胆小的萤火虫，在她意念稍动时便四散隐匿，难以捕捉。几次尝试不成，反而耗神严重，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她没有放弃。现代社会的生存法则告诉她，没有任何技能是可以不付出努力就轻易获得的。她耐着性子，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新开始。
这日午后，她正凝神内视，试图引导一丝微凉的气息循着特定路径流转时，窗外极远处，一株幽蓝植物的阴影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潜伏已久的扈，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
他能感知到屋内那女子周身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生涩、混乱、毫无章法，与那日大殿上爆发出的磅礴神圣之力判若云泥。但她确实在尝试，那种专注甚至带着点笨拙倔强的神态，不像一个被精心栽培的棋子，反倒像个……意外得到宝藏却不知如何使用的小孩。
而且，蛇王九幽似乎并未系统地教导她，只是将她困于此地。这与狐王墨霄大人预想的——九幽急于掌控并利用神女力量——的情形，似乎有些出入。
扈沉默地记录下这个新的观察。他需要更近一点，更清楚地了解这个“容器”的真实状态。
幽溟殿内。
九幽通过玄冰镜看着唐妞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尝试，那副拧着眉头、跟自个儿较劲的模样，竟让他觉得有些……碍眼。
“蠢。”他冷哼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在王座扶手上敲了敲。这般胡乱尝试，效率低下且极易损伤根本。但他并未出手干预，也未派遣导师。他需要更清楚地看到她的极限，以及那力量在她体内更真实的反应方式。观察，本身就是一种试探。
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是红炎长老与绿眉长老联袂求见。
“王，”红炎长老躬身行礼，面色凝重，“狐界边境近来异动频繁，墨霄麾下几支精锐狐卫调动诡秘，似在谋划什么。加之日前婚礼上的波动恐怕已引起他们注意，臣担心……”
“墨霄那条老狐狸，鼻子倒是灵。”九幽语气淡漠，似乎并不意外，“加强边境巡防，尤其是通往荒灵界的几个隐秘入口，加派三重暗哨。没有本尊的手令，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过去。”
“是。”红炎长老领命，稍作迟疑，又道，“王，关于夫人……她体内力量已然显现，虽是不稳，但终究是隐患也是机缘。是否应派遣资深教习，引导其修行，也好早日……”
“不必。”九幽打断他，目光重新投向玄冰镜中那个仍在孜孜不倦尝试的纤细身影，“她的路，与蛇族不同。本尊自有主张。”
绿眉长老忧心忡忡：“可若放任不管，万一力量再次失控，恐伤及自身，亦或引来更大祸端。而且，墨霄若知她如今状态，定然不会放过此等良机……”
“那就让他来试试。”九幽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正好，本尊也想看看，他对‘昭昀’的执念，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但不敢再多言，恭敬退下。
殿内恢复寂静。九幽的目光重新落在镜中唐妞身上，她似乎因为一次小小的成功——勉强让一丝微凉气流在指尖缠绕了瞬息——而露出一抹极淡的、却真实无比的欣喜笑容。
那笑容纯粹而明亮，与他记忆中那个高悬于九天、悲悯却疏离的神女昭昀截然不同。
九幽的心弦，像是被什么极细微的东西不轻不重地拨动了一下。
他忽然有些烦躁，挥袖隐去了玄冰镜中的影像。
千狐洞天。
扈的讯息通过特殊秘法传回了狐宫。
墨霄细细感知着玉简中记录的信息——唐妞的虚弱、困惑、自行其是的笨拙尝试、九幽的冷眼旁观与严密囚禁……
“自行尝试？无人引导？”墨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浓浓的讥讽与一丝……被冒犯的怒意，“九幽！你竟敢如此轻慢于她！你将昭昀的力量置于何地！”
在他偏执的认知中，与昭昀有关的一切都应是至高无上、需精心呵护的。九幽将“她”囚禁，已是大不敬，如今竟任由“她”如同无头苍蝇般胡乱摸索，简直是亵渎！
“看来，他并未真正认识到她的价值，或许只是将其视为一件偶然得来的有趣玩物……”墨霄踱步至窗边，望向蛇界的方向，眼底翻涌着阴沉的怒火与势在必得的光芒，“既然如此，便由我来接手。”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每多等一刻，昭昀的力量在那个无知容器和粗鲁蛇妖手中都可能受到不可逆的损害或玷污。
“扈。”他再次传讯，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决断，“计划变更。不必等待完美时机，创造机会。三日之内，试探蛇宫防御漏洞，制造混乱。本王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带离那座冰冷的囚笼！”
阴影中，扈接收到新的指令，冰冷的眼眸中依旧毫无波动，只无声地颔首领命。
玲珑阁内。
唐妞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经过数日不辍的尝试，她终于能勉强捕捉并引导一丝极细微的冰蓝气流在体内运转一个小周天。虽然完成后总是大汗淋漓，头脑发晕，但那种微弱的力量切实受控的感觉，让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和踏实。
这日，她感觉精神稍好，便向湘玲提出想在小花园里走走。湘玲请示过后，恭敬地陪她一同前往。
花园里种植着许多蛇界特有的奇异花草，散发着幽幽冷光。唐妞漫步其间，试图感受空气中是否也存在可供吸收的能量。
行至一处偏僻角落，假山嶙峋，光影斑驳。忽然，她感到怀中凝玉微微一震，一股比平日更沁人心脾的凉意涌入体内，让她精神一振。同时，她隐约感觉到假山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与凝玉，或者说与她体内那丝微弱的力量，产生着极其细微的共鸣！
她心下好奇，不由自主地向着假山缝隙走去。
“姐姐，那边路窄，我们还是去那边赏花吧。”湘玲出声提醒，语气略显急促。
唐妞脚步一顿，看了湘玲一眼，见她眼神微闪，心中疑窦顿生。她故作顺从地点头：“也好。”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异变陡生！
数道漆黑的藤蔓如同毒蛇般猛地从假山阴影中激射而出，直扑唐妞！速度快得惊人，带着阴冷的邪气，绝非园中植物！
“姐姐小心！”湘玲惊呼，下意识地就要上前阻挡。
但有人比她更快！
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鬼魅般闪现，剑光如寒星乍破，精准地斩向那些黑色藤蔓！是潜伏的守卫？
不！唐妞看得分明，那出手之人一身黑衣，招式狠辣凌厉，与蛇宫侍卫的功法路数截然不同！而且他的目标似乎不仅仅是藤蔓，剑势余波竟隐隐指向她的手腕，像是想将她强行掳走！
是冲她来的！
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唐妞的心脏！她体内那丝刚刚练就的微薄力量下意识地疯狂运转，怀中的凝玉骤然爆发出强烈的白光！
“嗡——！”
白光过处，那黑衣人的动作明显一滞，仿佛被极寒之气冻彻。而那些诡异的黑色藤蔓则如遇克星，发出凄厉的嘶嘶声，迅速消融退散！
就在这短暂的停滞间隙——
“放肆！”
一声冰冷的怒喝如同惊雷般炸响！磅礴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花园，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九幽的身影凭空出现，面沉如水，墨眸中翻涌着滔天怒火。他甚至没看那黑衣人，直接一掌拍出！
一道凝练至极的幽暗法力如同黑色闪电，直击黑衣人胸口！
黑衣人试图格挡，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他闷哼一声，口喷鲜血，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假山上，筋骨碎裂声清晰可闻。
九幽身形一闪，已来到唐妞身前，将她严严实实挡在身后。他宽厚的背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和保护欲，与他之前的冷漠判若两人。
唐妞惊魂未定，看着他的背影，心脏仍在狂跳，手中紧紧攥着发烫的凝玉。刚才那一瞬间，是他救了她？还是……他只是不容许自己的所有物被他人觊觎？
九幽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名重伤的黑衣人（扈），又扫过地上正在消散的黑色藤蔓（墨霄制造的混乱工具），最后落在脸色苍白的唐妞和不知所措的湘玲身上。
“清理干净。”他声音冷得能冻结灵魂，“彻查！今日当值守卫，全部羁押审问！玲珑阁周边防御，增加一倍！”
命令被迅速执行。他这才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唐妞惊惶未定却强自镇定的脸上，以及她手中那块仍在微微发光的凝玉上。
他的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怒意，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后怕？
“看来，”他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本尊还是小看了你惹麻烦的本事，也小看了某些人的胆子。”
他伸出手，并非触碰她，而是指向她手中的凝玉：“也小看了它……以及你。”
花园里一片狼藉，危机暂解，但更大的风暴，显然才刚刚开始。唐妞握紧凝玉，清晰地意识到，她的“战场”，已经被迫拉开了帷幕。
（本章完，字数约34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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