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喝了很多酒，我进到勤政殿，闻见浓郁的酒气。
“父皇？”搜索了一圈，在内殿的矮榻旁法现了他。“父皇，烈酒伤身。”
“熙柔呢？”
“母后让我来的。”
父皇苦笑一声，将酒杯推到一旁。“熙柔还在生气对吗？”
“母后会想通的。”
父皇颤颤巍巍地起身，矮榻上坐起。“我又不是故意射杀他的，熙柔连个解释机会都不给我。”
父皇永远都是那么自以为是。“母后少时多受他的庇护，心中难免难受，过阵子就好了。”
“熙柔给我绣的第一方帕子便是芸苔花，我很喜欢。”
什么给你绣的，那是你买的。当真是醉的神志不清了。“父皇还记得这些啊。”
“当然，关于熙柔的一切，我都记得很清晰。”
父皇躺了回去，榻边的酒瓶碎了一地。“我记得熙柔第一次主动抱我是在春日宴后。”
我抽抽嘴角，又来了，父皇每次没说的就会说这件事，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父皇，我回到太极宫中，见母后还没熄灯，便进去禀告道：“父皇一切安好，只是心中郁结难忍。”
母后沉默不语。
“母后……”
“我累了，妳走吧。”
“是。”
回到家中，我摊在床上，看着月白的纱帐，莫名想起那日见到父皇偷亲母后的画面。
天元二十八年的春天，母后怀着妹妹，在看账本时昏睡过去，我正想叫人进来，却听见衣衫摩挲的声音，父皇从屏风后走了进来，点头示意我安静。
我顺从地蹑手蹑脚地打算离开，但突发奇想地想要看下父皇会怎么对睡着的母后，于是悄悄地藏在柱子后，偷偷看着。父皇盯着睡着的母后很久，久到我都要睡着了，父皇缓缓俯下身吻上了母后的侧脸。
艾青的衣裙婆娑拂地，父皇抱起母后走向了帷帐后。
“我将殿下视为知己，从未作过他想。”
一梦深浅，当真不知今夕何年了。
我看向房中的漏刻，戌时了。
天将明了，我起身收拾好自己，准备前往演武场。
周将军落败，笑着恭维我道：“殿下如今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臣已年迈，扛不住了。”
我心中嘲笑眼前人的油滑与虚伪，面上笑道：“哪里哪里，若不是将军多年的悉心教导，我又怎会有如此成就。将军不必自谦。”
“哈哈哈……”上午便这样过去了，缙云来给我送母后的糕点。
“父皇与母后。”
缙云苦下脸。“老样子，姑娘还是不理陛下。”
我心中不由得怨恨母后。“那个人当真对母后如此重要吗？”重要到母后连我的前程都要不管不顾吗？
缙云叹口气。“崔美人即将进宫，姑娘再不做准备，就要被他们吃了。”
崔琢的妹妹吗？我回想了一番，一个很会拿捏人心的丫头，管家是一把好手。“云姑姑，你知道母后与那人的过去吗？”
缙云摇摇头。“我是在姑娘出嫁前夕才被派给姑娘的，关于姑娘与那人的事情，我知道得并不多，朱颜倒是知道不少，不过她从未对人提起过。”
朱颜，那看来是没有知晓的希望了。“唉，等晚间的时候，我去看看母后吧。”
“劳烦殿下费心了。”
母后正在绣花，见到我来，示意我到一旁坐。“今日的课业都完成了。”
“早已完成。”
“那就好。”
“过几日京城就要举行春闱。你准备好了吗？”
“儿臣已经吩咐下去了。”
“对了，你平阳姐姐前几日来信了，说在北燕见到了小时候一直心心念念的独角兽，问要不要抓一只送你。”
母后还是那么爱开玩笑。“免了，无非牛少长一只角而已，没啥好看的，还浪费民力。”
母后冲我微笑，眼中死寂被破开些许。想起父皇醉醺醺的模样，我试探性地问道：“前两天，我看后院的白山茶有些虫害了，要儿臣前去治理吗？”
母后眼中的光黯淡下来，带了点冷意。“落就落吧，反正也不重要。”
母后你就非得在意一个死人吗？“母后，崔美人的哥哥是崔琢，儿臣是否要率先出击。
母后停下绣花的手。“不必，二皇子虽然外放，但京中眼线颇多，一旦被他抓住把柄，就……”母后看向我。“还是多加小心吧。”
“茗儿几日前被朝臣提起了婚事，母后以为……”
“那些朝臣永远都是那副样子，茗儿还那样小，就这么急着定婚事了吗？”
“妹妹的婚事，父皇一直都没有拍板。”
“你五姑姑前几日来信说，花城局势已经稳定，边关将士总算可以松快一阵了。”
母后真是油盐不进，非得自找苦吃。“西关啊……”
母亲哪里碰了一鼻子灰，真是心累。父皇那边……算了，我还是歇歇吧。
母后生病了，我接到消息，急忙赶到宫中。
花园中，崔美人带着一干侍女向着德妃的长乐宫去。“见过殿下。”
“崔美人好。”
山茶花的香气，这人……父皇还真是无情……
翌日一早，紫筠端了药进来。
母后被人扶起，紫筠一点一点地喂着母后。眼中的心疼溢于言表。
这傻丫头，如果想要长久的留在母后身边，就不该如此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情意在众人面前，父皇如果知道……
晌午时分，父皇过来了，身上有崔美人的头油气味。
紫筠还在里面，完了……父皇的身影愣在原地，紫筠正在给母后喂饭，眼中流露出的深情当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父皇朝母后走去。
紫筠慌忙跪下。“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父皇掠过她，坐在母后榻边。“熙柔感觉好些了吗？”
母后闭眼沉默了会，道：“多谢陛下关心，臣妾已经好多了。”
“我来喂你吧。”
“臣妾已经饱了。”
“那我陪你睡会。”
“陛下朝政繁忙，不必为此等小事浪费心神。”
“国母抱恙，难道不是头等大事吗？”
母后轻轻叹口气。“随陛下吧。”
“儿臣告退。”
如此一个月过去，父皇的不再费尽心机地想要山茶花的头油了，反而寻起杜若花的头油。
林枚道：“这是她在闺中最爱的头油味道。”
我来了兴趣。“哦，倒是个烈性女子。”
林枚嗤笑一声。“不过是个祭品，没有半点觉悟，迟早玩死自己。”
我笑道：“若岚最近可是很生你气。”
林枚皱起眉头。“唉，最近实在太忙了，若岚……等过段时间，我好好给若岚赔罪。”
“怎么赔？”
“让他压一次。”
“这免了。”
母后又怀孕了，父皇很在意这胎，每日都要去母后宫中一趟。只是母后的身体已经不适合怀孕了，当年流产对母后的身体造成了很大伤害，这些年也一直劳心劳力。
许御医向我言明了苦楚。我摆摆手让人退下。
要不要告诉父皇呢？可是母后的身体……唉……
父皇在听完我的话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勤政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父皇沙哑的声音再度传来。“让御医准备好落胎药吧。”
“是。”
曦容很伤心，抱着自己做好的小儿肚兜。“我还以为自己又要有妹妹了呢。”
“唉，别在母后面前提起这件事了。”
“我知道，父皇也很期待她，但终究还是无缘。”
母后眼底红红的，见到我将玉佩收在袖中，道：“宥熙怎么来了？”
“儿臣是来为姬杉说情的。”
母后看向我，眼底带了些不赞同。“姬杉流放潦西，已经是陛下格外优容了，你不要做傻事。”
“儿臣知道，但泽兰朵是否可以一同前往潦西。”
“不行。”母后沉下语气。“姬杉能够活着已经是极限了。”
“如此，儿臣便告退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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