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茹盯着纸上“周晓芸”三个字，笔尖仿佛还残留着刻骨的寒意。老陈的身影在窗外无声移动，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庄子墨离开后，房间陷入一种紧绷的寂静，只有她翻动纸张和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顾家二十五年来所有非正常死亡或离奇失踪的名字一一列出，尤其标注出时间点靠近二十五年前的那些。每一个名字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
门被轻轻推开，庄子墨回来了，手里没再拿文件夹，脸色却比离开时更显苍白，眼底带着一种竭力压抑的疲惫，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他反手关上门，动作比平时慢了一拍。
“这么快？”顾清茹放下笔，有些意外。
“霍队那边已经接手周晓芸案的复查，他效率很高。”庄子墨的声音有些低沉，他走到桌边，没有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按了按太阳穴，“我这边暂时没新线索，集团档案库关于那个时期纺织厂的关联记录正在筛，需要点时间。”
顾清茹敏锐地捕捉到他细微的异常。他的目光似乎刻意避开了她，看向她刚刚写下的名单，但眼神有些飘忽。“你怎么了？不舒服？”她起身走近一步。
庄子墨微微侧过脸，似乎想掩饰什么，但动作稍显僵硬。“没事，可能有点累。”
顾清茹不信。他向来精力充沛，此刻的状态绝不是简单的疲惫。她想起他之前几次在关键时刻总能精准抓住关键点，那份近乎预知的敏锐。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庄子墨，”她声音很轻，带着探究，“刚才在院子里，老陈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关于我……或者别的？”
庄子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终于转回视线看向她，眼神复杂，带着一种顾清茹从未见过的、被看穿般的挣扎。“老陈？”他重复了一遍，嘴角牵起一个勉强的弧度，“他能跟我说什么。”
“不对。”顾清茹直视他的眼睛，没有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你在回避。从我提到周晓芸案开始，你就有点……不对劲。在院子里，老陈只是例行问我需不需要热水，但你看我的眼神就变了。还有刚才在门外，你还没进来，就知道我要问你霍队有没有消息？”她步步紧逼，“这太多次了，庄子墨。每一次关键点，你好像总能提前知道我在想什么，或者知道别人没开口的话。这不是巧合，对不对？”
房间里静得可怕。庄子墨沉默地看着她，那层温文尔雅的面具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底下深藏的沉重。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辩解，只是那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告诉我。”顾清茹的声音很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需要知道。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什么，你很清楚。任何一点信息差，都可能致命。”
庄子墨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放下手，眼神疲惫而坦诚，直视着顾清茹。“是，”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能……感觉到一些东西。不是读心术，没那么神奇。更像是一种强烈的……情绪波动，或者意图，非常强烈时，会像信号一样撞进来。”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尤其是当对方注意力高度集中在我身上，或者情绪剧烈起伏的时候。”
顾清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震惊瞬间淹没了她。“你……你能感知别人的想法？”
“不是具体的想法内容，”庄子墨立刻纠正，眉头紧锁，似乎在忍受某种不适，“是强烈的念头、意图、情绪。比如刚才在院子里，老陈心里反复在担忧你状态不好，想找机会劝你休息，那份担忧很强烈，我就感觉到了。在门外，你心里正在反复想着霍队有没有消息，那个念头非常清晰迫切，所以……”
“所以你知道我要问什么。”顾清茹替他说完，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她回想起过往的种种——他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总能精准地切入关键问题，总能洞悉她未说出口的疑虑。原来如此！这不是洞察力，是某种……近乎超常的感知能力！
“这就是你总能找到关键线索的原因？”顾清茹追问，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震惊之余，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升腾起来，混杂着理解、恍然，甚至一丝……后怕。
“一部分是。”庄子墨没有否认，他坦诚得近乎残忍，“它能帮我捕捉到别人忽略的细节，感觉到对方是否在撒谎，或者隐藏着强烈的动机。就像在集团档案库，我能感觉到某些尘封文件上残留的、当年经办人刻意掩盖的慌乱情绪，顺着这种感觉，有时能找到隐藏的线索。”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但它不受控制，清茹。尤其是现在，线索纷杂，压力巨大，所有人绷紧的神经……各种强烈的情绪像尖针一样扎进来，干扰，甚至……”他再次抬手按住额角，脸色更白了几分，“……造成负担。”
顾清茹看着他痛苦忍耐的样子，之前所有的疑惑瞬间贯通，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心疼和一种更深沉的信任。他不是神，他也有无法言说的困境和弱点。这个秘密，是他强大的助力，也是沉重的枷锁。他本可以继续隐藏，却在她逼问下选择了坦诚。
“所以刚才你离开，不是去查线索，是因为……”顾清茹明白了。
“是。”庄子墨苦笑，“信息过载了。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屏蔽掉那些纷乱的情绪信号。”
“为什么不早说？”顾清茹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一丝责备，更多的是担忧。
“这种能力，”庄子墨看着她，眼神深邃，“说出去，只会被当成怪物，或者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它带来的麻烦，远比便利多。”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但现在，告诉你，是因为你值得信任，也因为……我们需要毫无保留的合作，才能对付藏在暗处的东西。”
顾清茹心头一震。毫无保留的合作……他选择向她暴露了自己最深的秘密和软肋。这份信任，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也瞬间拉近了他们之间最后那点无形的距离。她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强忍不适的神情，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并肩作战的决心油然而生。
“很痛苦吗？”她轻声问，不自觉地朝他走近一步。
“习惯了。”庄子墨试图轻松一点，但紧蹙的眉头出卖了他，“只是最近……频率和强度都太高了。”
顾清茹沉默片刻，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告诉我，庄子墨。你现在能感觉到什么？关于这个案子，关于周晓芸，关于那个凶手……哪怕只是一点模糊的感觉也好。任何能指向方向的‘信号’？”她知道这可能会加重他的负担，但此刻，这或许是唯一能穿透迷雾的利器。
庄子墨闭上眼，似乎在努力集中精神，又像是在抵抗四面八方涌来的无形浪潮。片刻后，他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凶手……很近了。周晓芸案……不是结束，是某种……宣告的开始。那份刻痕……”他猛地看向顾清茹，眼神锐利如刀，“它在‘呼唤’什么……或者，在‘等待’什么被完成。而老宅那个房间……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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