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茹盯着屏幕上“发送成功”的提示，指尖残留着敲击键盘的冰冷触感。那些整理出来的时间点和疑问，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只等未知的涟漪。老陈和他的搭档在门外低声交谈，脚步声沉稳，是此刻唯一的安定剂。她收起手机，目光落在桌角那叠庄子墨后来整理送来的、关于家族早年几起非正常死亡事件的模糊剪报复印件上。纸张泛黄，字迹模糊，像蒙着厚厚的灰尘。
房门被轻轻叩响，庄子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清茹？”
“在。”顾清茹起身开门。庄子墨站在门外，脸色比清晨分别时更显凝重，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手里拿着一个扁平的硬壳文件夹。“霍队那边有消息了？”
“暂时还没有，但我在集团档案库里找到了点别的东西。”庄子墨走进来，反手关上门，将文件夹放在桌上。老陈在门外微微点头示意，没有进来打扰。“关于老宅的，更早的记录。”
他打开文件夹，里面并非商业文件，而是几张边缘已经磨损卷曲、颜色严重褪色的老照片复印件，还有几页手写记录的影印件，字迹潦草。顾清茹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她凑近看去。
照片拍的是室内场景，光线昏暗，画面模糊不清，布满了陈年的噪点。第一张似乎是某个房间的角落，能看到深色的木制家具轮廓。第二张角度稍正，拍到了房间中央一片深色的、形状不规则的地面污渍。第三张……顾清茹的呼吸猛地一窒。照片的焦点对准了一面墙壁，墙壁上布满刻痕，那些扭曲交错的线条，即使隔着几十年的时光和模糊的影像，也透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熟悉感——和她手机里拍摄的二叔密室墙壁上的刻痕，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顾清茹的声音有些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按在照片上。
“二十五年前，城西纺织厂废弃仓库。”庄子墨的声音低沉，“一桩悬而未决的血案。死者是一名年轻女工，死状……和二叔很像，被发现时，仓库深处一个封闭小房间的门也是从外面锁死的。最初被定为自杀或意外，后来因为疑点太多成了悬案。”他指着照片，“这些是当时现场勘查的非公开留档照片，尘封在墨菲集团一个关联子公司的旧保险柜里，因为涉及一些当年的资产纠纷，阴差阳错被保存了下来。”
顾清茹死死盯着照片上那片墙壁的刻痕，又迅速翻出自己手机里的照片进行对比。角度不同，光线不同，但那符号的扭曲走向、几个关键组合节点的位置，重合度惊人！“同一个地方？不对，这仓库和老宅……”
“地点不同，相隔很远。”庄子墨摇头，翻到文件夹里一页泛黄的现场勘查记录影印件，“但你看这里，‘房间布局异常，中央无家具，仅墙面有大量刻划痕迹’。再看这个，”他指向一张整体房间布局的草图复印件，“房间的格局，长宽比例，门窗的位置……”
顾清茹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二叔密室照片）和文件夹里的老照片、草图之间飞快切换。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脊背。虽然家具不同，年代不同，但两个房间那种方正的格局、门开在一侧墙中间、对面墙壁作为主要“画布”的结构……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面布满诡异刻痕的墙，位置都如此相似！
“还有这个，”庄子墨抽出最后一张纸，是一份简短的情况说明，“提到在死者身下地面提取到特殊符号的压痕，与墙上刻痕部分吻合，但未找到工具来源，亦不明含义。这符号，你看像什么？”他用指尖在影印件上那个模糊的、被红圈标记出的符号示意了一下。
顾清茹的心脏狂跳起来。那符号的轮廓，赫然就是霍熙言提到的、“暗渠”核心成员使用的加密标识的变体！和二叔密室照片里那个高频出现的核心符号，如出一辙！
“二十五年前……女工……”顾清茹喃喃自语，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二叔的死……那个房间……不是偶然！这手法，这符号，这刻意营造的封闭空间……是同一个模式！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伙人干的？”她猛地抬头看向庄子墨，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急迫，“这个女工案，和我们顾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用一模一样的……‘仪式’？”
“这正是关键。”庄子墨的眼神锐利如刀锋，“我查了当年案卷的零星记载和旧新闻，死者名叫周晓芸，身份背景很简单，就是普通女工。社会关系也查不出和顾氏有直接关联。表面看，毫无瓜葛。”
“表面？”顾清茹抓住这个词，“‘暗渠’的标记出现在她的案子里，手法又和老宅如出一辙！这绝不可能是巧合！一定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联系！”她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时间！二十五年前……那时候顾家发生了什么？我父亲……”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模糊的、几乎被遗忘的片段突然撞进脑海。很小的时候，似乎听某个远房亲戚私下嘀咕过一句：“……那时候你爸刚接手家业不久，外头就闹得不太平……”当时她太小，完全不懂，也没在意。父亲接手家业……正是二十五年前左右！
“庄子墨！”顾清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查！查二十五年前，我父亲刚执掌顾氏那段时间，公司发生了什么重大变动？或者家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尤其是，和纺织厂有关的！这个周晓芸，必须重新挖！她的背景，她的家人，她死前接触过谁……所有一切！”
她再次低头，目光死死锁在那张褪色的现场照片上，墙壁的刻痕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着，嘲笑着。这不是孤立的案件。二叔的死，不是终点。这是一条埋藏了二十五年、甚至更久的、沾满鲜血的暗线！老宅那个诡异的房间，是凶手在复刻！在宣告！或者……在完成某种未尽的“仪式”！
“我立刻去办。”庄子墨收起文件夹，动作利落，“霍队那边我也会同步。你……”他看着顾清茹苍白的脸和异常明亮的眼睛，“留在这里，和老陈一起。任何线索，第一时间告诉我。”
“放心。”顾清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眼神重新变得冷冽坚定，“我会把顾家这二十五年所有沾了‘意外’和‘失踪’的人，一个一个，重新列出来。尤其是二十五年前那个时间点前后的。”她走到桌边，拿起笔，在之前整理的名单最上方，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三个字：
周晓芸。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某种未知生物在暗处爬行。窗外，老陈的身影在院子里无声巡视。顾清茹盯着纸上那个陌生的名字，仿佛能穿透时光，看到二十五年前那个冰冷的仓库，看到那个年轻女工最后凝固的惊恐，看到墙上那无声狞笑的刻痕。这血案的重现，是线索，更是无声的宣战。她握紧了笔。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