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光并非消散,而是如潮水般退入虚空,最后的光芒凝聚在那一行蠕动的小字上,最终彻底隐没。
偌大的南苑书房,死寂无声,唯有灯火摇曳,将嬴子羡的身影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中枢重构”完成度100%——最终任务揭晓:谁,才是真正的卷王?
答案:每一个不愿再摆烂的人。】
此后,再无新任务,无提示,无惩罚。
那陪伴了他整整三年的冰冷机械音,彻底沉寂。
嬴子羡静坐了许久,仿佛一尊石雕。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在曾经浮现过系统界面的虚空中轻轻划过,触到的是一片微凉的空气。
“你走了?”
没有回应。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探。
“还是……我毕业了?”
依旧是死寂。
南苑的风穿过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嘲笑他的自言自语。
嬴子羡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带着一丝酣畅淋漓的快意,震得灯火都为之一颤。
“合着我辛辛苦苦卷了三年,卷生卷死,最后发现——我不是主角,是助教?”
这声荒唐的自嘲,是他对过去三年最精准的总结,也是对未来之路最清醒的宣言。
他,嬴子羡,亲手点燃了一把火,而如今,他要做的,是退后一步,看着这把火如何燎原。
次日清晨,苏檀踏入书房,带来了首期轮值监国柳承风的履职报告。
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公子,陇西已按‘信治法’开仓放粮,灾民无一饿死;渭南徭役减半,民心大定;另有三县贪官,在‘议事亭’中被民众罗列罪状,由监察御史复核后,直接启动了‘民议弹劾’,如今已被押送咸阳。”
她顿了顿,递上一份厚厚的竹简,补充道:“各地汇总来的民声很有趣,百姓说,柳监国这官……不像朝廷当出来的,倒像是他们从人堆里抢出来的,谁敢不拼命?”
“抢出来的,才知珍惜。”嬴子羡点头,目光落在窗外,远处咸阳城内星罗棋布的“信治站”灯火,即便在白日也依稀可见。
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苏檀,你说,如果明天柳承风也开始贪图享乐,变得懒惰,谁来卷他?”
这个问题出乎苏檀的意料,但她几乎没有思索,便脱口而出:“回公子,有‘信治评分’、有‘季度述职’、有‘轮替制度’——制度会卷他。”
“说得好。”嬴子羡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视线再度投向远方,声音低沉如呢喃,“可这制度……最初的火,是谁点的?”
苏檀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公子的深意。
火种已燃,但若无人看护,随时可能被风雨浇灭。
恰在此时,徐衍求见,他满面红光,带着一份详尽的计划书。
他提议,应当即刻召开一场史无前例的“信治研**会”,邀请各郡县的官员、信治站的站长甚至是一些颇有声望的民间代表,共同总结这三年改革的经验,并将其编纂成一部《大秦信治通典》,作为帝国万世不易的根本大法。
这是一个顺理成章、固化成果的提议。
嬴子羡当场应允,并让徐衍全权负责。
然而,在徐衍兴高采烈地退下后,嬴子羡却叫来了潜伏在市井中的老姜头,秘密下达了一道令人匪夷所思的命令。
“去,在咸阳乃至周边三十六县,给我散布一则谣言。”嬴子羡的眼神锐利如鹰,“就说,新上任的轮值监国柳承风觉得‘议事亭’太过吵闹,干扰政务,打算上书陛下,逐步取消‘议事亭’,让百姓再不能随意议论、甚至辱骂官员。”
老姜头浑身一颤,惊道:“公子,这……这岂不是自毁长城?民心刚定,万万经不起这般折腾啊!”
“照我说的做。”嬴子羡的声音不容置疑,“记住,要传得有鼻子有眼,越真越好。”
消息如同一滴滚油落入沸水,瞬间在民间炸开了锅。
第一天,各处的议事亭里挤满了议论纷纷的百姓,从半信半疑到怒不可遏。
第二天,咸阳城的信治总站外,第一次出现了自发的请愿人群,他们没有闹事,只是静静地举着木牌,上面写着“民议乃国本”。
第三天,一封封由三十六县联名,盖满了密密麻麻手印的万民书,如雪片般通过信治站的渠道,飞速送抵南苑。
更让嬴子羡哭笑不得的是,咸阳的街头巷尾,竟有孩童编出了一首童谣,拍着手唱:“监国换人不要紧,骂官权利不能停!谁敢堵我嘴,我让他没腿!”
苏檀捧着一堆快要淹没书案的竹简,脸色复杂地看着嬴子羡。
她终于明白,公子不是在折腾,而是在进行一场压力测试。
嬴子羡随手拿起一卷,展开,看着上面一个个朴素而有力的签名,他笑了,对苏檀道:“你看,我还在担心火种会不会灭,却没发现……它自己已经学会了燃烧。”
这把火,已经不再需要他这个点火人去小心翼翼地看护了。
它有了自己的生命,有了焚尽一切不公的意志。
阿房宫,暗阁。
始皇帝嬴政静静听完了内侍关于整个舆情风波的记录,久久不语。
他那双看透了世间风云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昔年,朕以严刑峻法驾驭万民,以为至高的恐惧,便可换来绝对的统治。”他轻声感叹,像是在问内侍,又像是在问自己,“为何如今他们不怕了,反而……更听话了?”
内侍匍匐在地,冷汗涔涔,不敢发一言。
始皇却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释然,有感慨,更有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他否定了自己的问题,“不是他们更听话了。是他们,开始为自己负责了。”
他缓缓起身,走到案前,亲手研墨,提起那支代表着帝国最高权力的朱砂笔,在一卷空白的诏书上,写下了一行字:
“自今日起,朕不再问政,唯每年元旦,为新轮值监国佩印。”
这是他执掌天下三十年来,第一次,主动放下了手中的玉玺。
当夜,月朗星稀。
嬴子羡独自立于南苑的高台之上,仰望着浩瀚的星空。
那曾经熟悉的系统界面,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知道,属于他的“新手教程”,彻底结束了。
他忽然转身,对着身后一直默默守护的苏檀说道:“我要去一趟骊山。”
苏檀娇躯一震,失声道:“公子!那里是始皇陵寝重地,未经陛下诏令,任何人不得擅入,违者按谋逆论处!”
嬴子羡嘴角咧开一抹桀骜不驯的笑容,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可我听说,在那地宫深处,藏着一条父皇当年未能修完的密道,据说其走向与关中地脉相合,能直通阿房宫的地基。你说……要是真有这么一条道,咱们把它挖出来,改建成一座独一无二的‘大秦信治档案馆’,用来存放那些万民书和《信治通典》,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的话音未落,万籁俱寂的夜里,仿佛从极远又极深的地底,隐隐传来一声清越的铜铃轻响。
叮——
那声音细微至极,却又清晰地钻入耳中,不似人间之物,更像是一种跨越了时空的回应,或是一种来自地脉深处的召唤。
嬴子羡前行的脚步猛地一顿,他侧耳倾听,那声音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瞳孔骤然收缩,缓缓低下头,凝视着脚下坚实的大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系统,你真的走了吗?还是……你把自己,藏进了这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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