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澈猛地睁开眼，从冰冷的地板上撑起身。
窗外天已经黑透了。
屏幕上，UberEats的订单通知在闪烁——
【目的地：月见町3丁目17番地，神代邸】。
配送费后面那个数字比平时高出一截，地点也偏僻得让人皱眉。
钱！！！
这个念头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背上。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这玩意儿。
医院账单、房租、下个月的饭钱……
英雄协会那点慰问金，杯水车薪。
送外卖是他在网上找到的、为数不多不需要查证，简单又能现结的工作。
他爬起来，抓起玄关挂钩上那件印着UberEats标志的荧光绿马甲，套在衣服外面。
楼下的共享电动自行车是租的，车筐里塞着那个巨大的保温外卖箱。
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车子载着他一头扎进，东京迷宫般的夜色里。
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拉长又缩短，照着两旁沉默的民居和高墙。
骑了快四十分钟，才拐进神代町的范围。
这里的房子明显老旧很多，大多是独栋的和式庭院。
院墙高大，树木森森，路灯也稀疏昏暗，投下大片的阴影，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点阴森。
导航提示目的地到了。
千澈停在一栋看起来相当气派，但也异常老旧的大宅院门前。
高高的灰黑色院墙爬满了深色的藤蔓，两扇厚重的木门紧闭着，门上的铜环都生了绿锈。
门牌上写着“神代”。
四周黑沉沉的。
只有门柱上一盏昏黄的仿古石灯笼，亮着微光。
“神代邸”的门牌字迹，都有些模糊了。
千澈停好车，拎起那个沉重的外卖箱。
空气里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又带着点腐败的花香，像是某种晚香玉，但混在潮湿的夜气里，闻着让人有点发闷。
他走到紧闭的厚重木门前，按响了门铃。
清脆的电子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等了几秒，没回应。
他又按了一次，侧耳倾听。
门内一片死寂。
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凑近门缝，想看看里面是否有灯光。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猛地从门缝里渗出来，瞬间激得他汗毛倒竖！
那寒气里，还裹挟着一丝极其淡薄、但绝对无法错辨的——血腥味！
千澈瞳孔剧增，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危险！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猛地向后急退！
轰——！！！
一声巨响，厚重的实木门板，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爆裂开来！
无数木屑混合着冰渣，像霰弹一样喷射而出！
千澈只来得及抬起胳膊护住头脸，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在他身上，整个人被掀飞出去。
重重摔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外卖箱脱手飞出，里面的餐盒摔得稀烂。
刺骨的寒气瞬间弥漫开来，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白霜。
一个扭曲的身影，从门洞的黑暗里飘了出来。
它下半身像是一团不断旋转、凝结的灰白色冰雾，上半身勉强维持着女性轮廓。
但皮肤是死寂的青白色，覆盖着细碎的冰晶。
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两点幽蓝色的磷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怨毒和冰冷。
它的“手臂”抬起，由无数尖锐冰棱构成的手指，指向摔倒在地的千澈。
二级咒灵——雪女！！！
“呃啊——！”刺耳的尖啸撕裂了夜空，带着能冻结灵魂的怨恨。
嗤嗤嗤！
数道手臂粗细的惨白冰棱凭空凝结，如同激箭般朝着千澈激射而来！
速度太快！
千澈狼狈地就地翻滚，冰棱擦着他后背，狠狠扎进石板地，溅起的碎石打在身上，生疼。
一股极寒的气流紧随而至，扫过他的左臂。
嘶啦！
制服袖子瞬间被撕裂，一股钻心的寒意，顺着裸露的皮肤，直刺骨髓！
整条左臂瞬间麻木僵硬，皮肤表面肉眼可见地，凝结出一层薄冰，动作变得无比滞涩、迟缓。
那寒气还在拼命往骨头缝里钻！
雪女飘近了些，冰晶构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纯粹的恶意。
它张开嘴，无声的尖啸再次震荡空气，更猛烈的寒气如同白色的浪潮，朝着行动受制的千澈汹涌扑来！
所过之处，地面冻结，空气发出被冻裂的细微噼啪声。
躲不开！！
被冻住的手臂根本抬不起来！
千澈看着那席卷而来的死亡寒潮，瞳孔缩成了针尖。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力量！给我力量！能砍碎这冰的力量！能守护……守护……
守护谁？
在这个冰冷陌生的世界，他孑然一身。
但就在这生死一瞬，记忆碎片猛地炸开——是炭治郎！
是那个在最终选拔的密林里，浑身浴血，为了守护背后箱子里，唯一的亲人祢豆子，一次次嘶吼着挥刀，眼神却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守护之火的少年！
“水之呼吸……”
千澈几乎是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和所有意念，去抓住那个影子，去共鸣那份在绝境中，也要守护的决绝！
“——壹之型！水面斩！”
嗡——！
意识深处传来剧烈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抽痛！
仿佛整个大脑，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块！
但就在这剧痛爆发的瞬间，一股清凉的、带着水汽的“力量”猛地灌注全身！
水蓝色的羽织凭空出现，覆盖在他原本的衣服上，带着布料的质感。
一把冰凉沉重的长刀，出现在他唯一还能动的，右手之中！
刀身是深邃的蓝黑色，刃口在月光下流转着，一抹奇异的水光——
正是灶门炭治郎的日轮刀！
动作完全靠本能驱动。
身体沉重得像醉汉，被冻僵的左臂更是累赘。
千澈根本来不及思考任何技巧，只是凭着那股硬生生，共鸣而来的“守护”意念，模仿着记忆里炭治郎挥刀的动作。
将全身残余的力量，和刚刚凝聚的“呼吸”感，狠狠向前劈出！
嗤——！
一道淡蓝色的弧形水幕般的刀光，艰难地撕裂了面前的空气，迎向那汹涌的寒潮！
轰！
刀光与寒气，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刺耳的冰层碎裂声！
那席卷而来的寒气浪潮，竟被这看似单薄的水色刀光，从中硬生生斩开一道巨大的缺口！
碎裂的冰块，四散飞溅！
刀光余势未消，狠狠斩在雪女由冰雾构成的下半身上！
“呀——！！！”
雪女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那非人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暴怒！
它下半身的冰雾，被斩开一大片缺口，虽然迅速蠕动着试图弥合。
但构成身体的怨念，明显黯淡混乱了不少！
成了！！！
但千澈眼前猛地一黑，鼻腔里一股热流涌出！
手中的日轮刀，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沉重得几乎握不住！
精神力的瞬间枯竭感，如同海啸般反扑上来，抽干了他的每一丝力气。
面板上那点可怜的恢复进度瞬间清零，警告的红光在意识里疯狂闪烁！
雪女彻底狂暴了！
被斩伤的痛苦，让它陷入了疯狂，空洞的眼窝里蓝焰暴涨！
它不再释放寒气浪潮，而是整个冰晶构成的躯体，猛地膨胀、扭曲。
无数尖锐的冰刺，从它身体表面疯狂生长出来，如同一个巨大的冰晶海胆！
它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摇摇欲坠的千澈，猛撞过来！
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
躲不开！挡不住！
千澈看着那瞬间填满视野的、散发着死亡寒气的冰刺巨球，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身体已经到极限，精神更是濒临崩溃边缘。
再强行催动系统，结果只有一个——
彻底变成白痴，或者当场脑死亡！
“不……不能停！”
喉咙里全是血腥味，他嘶吼着，牙齿几乎咬碎。
脑子里只有一个画面——
炭治郎在藤袭山面对手鬼时，那不顾一切、将所有力量汇聚于一击的决绝背影！
“肆之型——”
他榨干最后一点精神力，不顾一切地将那共鸣的意念，推向极限。
模仿着那扭转身体、汇聚全身力量的姿态，双手死死握住，沉重得如同山岳的日轮刀。
用尽全身力气，斜斜向上猛斩！
“——打击之潮！！！”
嗡！
这一次，抽离感变成了撕裂般的剧痛！
仿佛灵魂都被硬生生，扯掉了一块！
视野瞬间被血色覆盖！
但手中沉重的日轮刀上，水蓝色的光芒，却前所未有地明亮起来！
不再是单薄的水幕，而是化作一道汹涌奔腾的、由无数重叠刀光组成的、淡蓝色激流！
如同真正的怒潮，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逆卷而上！
轰隆隆——！！！
巨大的冰刺“海胆“，与奔腾的蓝色刀光怒潮，狠狠撞击！
密集到令人牙疼的，冰晶碎裂声，爆豆般响起！
坚硬的冰刺，在狂暴的水流刀光面前，寸寸崩解、飞溅！
蓝色的刀光之潮，势如破竹，瞬间穿透了雪女，庞大的冰晶躯体！
“呃啊啊啊——！！！”
雪女发出一声短促到极点的、充满难以置信，和绝望的尖啸。
整个由冰晶和怨念，构成的身体剧烈地膨胀了一下。
随即在内部爆发开来的，水蓝色刀光中，如同被击破的冰气球，轰然炸裂！
无数细碎的冰晶，混合着消散的黑色怨念，如同灰色的雪崩，瞬间弥漫开来，又在下一秒彻底消弭于，冰冷的夜气之中。
噗通！
千澈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覆盖着一层薄霜的石板地上。
手中的日轮刀虚影，瞬间溃散，化作点点蓝光消失。
水蓝色的羽织也悄然褪去，露出下面被冰棱划破、沾满泥污的制服。
他双手死死撑着地面，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咳出的唾沫里，带着刺目的血丝。
太阳穴像是被重锤反复敲打，突突地剧痛。
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在彻底沉入黑暗的边缘，疯狂摇摆。
赢了……吗？
他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刺痛着火烧火燎的喉咙。
视野模糊，扫过一片狼藉的门口——
碎裂的门板、冻裂的石板、摔烂的外卖和保温箱，还有他那辆被冻得扭曲变形、彻底报废的电动自行车……
完了，这单外卖彻底砸了，还得赔车钱。(′;︵;`)
这个月……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就在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时候。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的被注视感。
如同冰冷的蛛丝，轻轻拂过他的后颈。
千澈猛地抬头！
老宅二楼，一扇蒙着厚厚灰尘的、狭长的格子窗后面，不知何时拉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后面，一张苍老的脸，隐在浓重的阴影里。
银白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如同干涸河床的龟裂。
她穿着一身质地考究、颜色深沉的华贵和服，领口处能看到精致的暗纹。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深邃，如同两口沉寂的古井，正透过格窗的缝隙，平静地、毫无波澜地，俯视着下方跪在废墟中、咳着血沫的狼狈少年。
神代……家主母？
千澈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没有恐惧，没有惊讶，没有感激，也没有厌恶。
只有一种穿透性的、仿佛能看透一切虚妄的深邃平静。
被看到了！
刚才那场短暂而诡异的战斗，从头到尾！
冰冷，比雪女的寒气更刺骨的冰冷，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千澈的头顶。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想解释，或者干脆逃离。
但透支的身体和精神，只允许他发出一阵更加剧烈的呛咳。
更多的血沫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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