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玄幻小说 > 我炼地煞吞九幽 > 第四章 病房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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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层冰壳,裹着韩承岳从混沌中钻出来。

他睁开眼,睫毛上还沾着黏糊的水汽,视线里的白先是一片模糊,慢慢凝成天花板的纹路、输液管的轮廓,还有手腕上那圈冰冷的金属——手铐的链条在床架上绷得笔直,晃出细碎的光。

“醒了就说说吧。”

床尾站着两个穿警服的人,年长的那位手指敲着笔录本,指甲盖泛着青白色。韩承岳动了动喉咙,尝到铁锈味,才发现自己咬破了嘴角。他想抬胳膊,却发现后背的伤口已经不疼了,伸手摸去,那道深可见骨的疤只剩层薄痂,像块快要脱落的皮。

这恢复速度让他自己都心惊。

“财源棋牌室,二十一人重伤,三人颅内出血。”年轻警员念着数字,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紧绷,“监控拍到你一个人进去,十分钟后里面就成了屠宰场。韩承岳,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

韩承岳的目光落在窗台上,那里摆着盆蔫了的绿萝。他想起彭宽在旋转餐厅里晃悠的金链子,想起母亲监护仪的滴滴声,想起自己踩碎的啤酒瓶底——那些画面像碎玻璃碴子,扎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骗了我十万块。”他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妈等着做手术,那是救命钱。”

他从彭宽拍着胸脯保证“三个月翻倍”说起,说到医院催款单上的红色印章,说到雨里疯跑时溅在裤腿上的泥点,说到棋牌室里烟味呛得人睁不开眼。唯独跳过了黄河滩的金光,跳过了胸口发烫的纹路,跳过了那些让骨头咯吱作响的怪力。

“我急疯了。”他低着头,盯着被单上的褶皱,“他们先动手的,我记不清怎么回事了,就知道要找到彭宽,要回钱。”

老警察忽然俯身,视线与他平齐。那双眼睛里有审视,有探究,还有点说不清的复杂。“你身上的伤,医生说至少得躺半个月。但现在——”他指了指韩承岳的胳膊,“结痂都快掉了。普通人能做到?”

韩承岳的手指蜷了蜷,触到掌心的老茧。他想起黄河水灌进喉咙的腥气,想起骨头缝里钻进来的泥沙,那些话哽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我不知道。”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时,走廊里的风卷进一丝更浓的药味。护士站在门口,脸色发白:“3107床的家属……病人情况不太好,你们……”

他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哀求,挣扎着想下床,手铐与床架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妈!让我去看看我妈!求求你们!让我去看看她!”

老警官看着韩承岳瞬间崩溃的模样,那眼中的绝望和痛苦不似作假。他沉默了几秒,对年轻警员点了点头。

年轻警员上前,用钥匙打开了手铐。

“小李,你陪他过去。”老警官吩咐道,声音里似乎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韩承岳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病房,在年轻警员的陪同下,奔向母亲的病房。走廊的光线刺得他眼睛发疼,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却又沉重无比。

推开3107病房的门,浓重的药味和一种生命流逝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母亲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监护仪上的曲线微弱地起伏着,报警声已经停止,只剩下一种近乎平直的、令人心慌的微弱波动。她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呼吸微弱。

但奇怪的是,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回光返照的平静光泽。她微微转过头,看向冲进来的儿子,干裂的嘴唇努力牵起一个极淡、极温柔的弧度。

“承岳……”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清晰地落入韩承岳耳中。

“妈!”韩承岳扑到床前,双腿一软,跪倒在床边,颤抖着握住母亲枯瘦冰凉的手,眼泪瞬间决堤,“妈……对不起……对不起……钱我没拿回来……我搞砸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悔恨和悲伤几乎将他淹没。

母亲的手微微动了动,反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力度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傻孩子……妈……都知道……”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神温柔地落在儿子布满伤痕和泪水的脸上,“刚才……警察同志……简单跟我说了……”

她喘了口气,歇了一会儿,才继续轻声说道:“钱没了……就算了……人没事……就好……妈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你呀……从小就要强……性子直……容易吃亏……妈总怕你……走错路……”她的目光仿佛能看进韩承岳的灵魂最深处,“这次的事……妈不怪你……是那些人……太坏了……但咱们……不能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知道吗?”

韩承岳泣不成声,只能拼命点头。

“人活着……干干净净……堂堂正正……最重要……”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神开始有些涣散,却依旧努力聚焦在儿子脸上,“别被恨……牵着走……承岳……答应妈……以后……好好的……像个真正的人一样……活着……”

这仿佛是用尽最后力气说出的嘱咐,重重砸在韩承岳的心上。他感受到母亲握着他的手,正在慢慢失去最后一点力气。

“我答应你,妈……我答应你……”他哽咽着,将母亲的手紧紧贴在自己额头,“我一定好好的……干干净净地活着……我答应你……”

母亲听着他的承诺,脸上那抹极其微弱的笑容仿佛定格了。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生命的曲线,终于缓缓地、彻底地拉成了一条平静的直线。

“嘀————”

悠长的蜂鸣声在病房里响起。

母亲的手,彻底松开了。

韩承岳跪在床边,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巨大的悲伤如同海啸般将他吞噬,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母亲最后话语带来的、冰冷的平静。

他没有再嘶吼,没有再咆哮,只是静静地跪着,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母亲尚存余温的手背上。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母亲安详的、仿佛只是睡去的脸庞上,也落在他身上。

他胸口的暗金色纹路,在衣服下微微闪烁了一下,那光芒不再灼热暴戾,反而透出一种沉凝的、如同大地般的厚重与哀伤。

年轻的警员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最终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在这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洁白房间里,在至亲生命逝去的哀恸中,韩承岳心中那团燃烧的、几乎将他焚毁的复仇烈焰,仿佛被母亲的遗言和这最终的宁静悄然覆盖、冷却,沉淀为某种更深沉、更冰冷、也更坚定的东西。

他失去了最后的亲人,也得到了最后的救赎与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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