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嫡女谋锦绣医途 > 第一章将军府嫡女,锦绣藏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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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时节的镇国将军府,总是浸在一片淡淡的槐花香里。

沈清辞坐在抄手游廊下的梨花木椅上,素白的手指捏着一根碧色绣线,看似正专注地对着绣绷上的并蒂莲下针,眼尾却悄悄扫过膝头那方压在绣帕下的医书——书页被裁得小巧,刚好能藏在绣绷与膝间的缝隙里,上面是母亲苏婉清亲手批注的《千金方》节选,墨迹早已干透,却仍带着一丝淡淡的药香。

“小姐,您这并蒂莲绣得愈发好了,再过几日便是老夫人的寿辰,送这个再合适不过。”贴身丫鬟春桃端着一碟冰镇的荔枝过来,见她指尖翻飞,忍不住凑过来夸了句,目光却飞快地往绣绷下溜了溜,压低声音道,“方才张药奴来报,后院药圃里的薄荷和金银花都收好了,按您说的,一半晒成干收在东厢房的暗格里,另一半留着新鲜的,用您教的法子泡了蜜饯。”

沈清辞指尖的绣针顿了顿,借着调整绣线的动作,轻声应道:“知道了,让张药奴盯紧些,别让府里的闲杂人等靠近药圃。”她的声音温软,像春日里的流水,听不出半分波澜,只有春桃知道,自家小姐这话里藏着多少谨慎——张药奴是母亲临终前留下的人,一手药材鉴别和炮制的本事全是苏婉清亲传,府里除了她们主仆,再没人知道这药圃不是“观赏用的花草地”,而是沈清辞偷偷研习医术的“药房”。

母亲苏婉清出身太医院院判世家,当年嫁入将军府时,曾是京中人人称羡的佳话——她不仅医术高超,还懂兵法谋略,沈毅在外领兵时,好几次军中爆发疫症,都是苏婉清隔着千里传信送药方,才稳住了军心。可五年前,母亲却突然“失足落水”病逝,那时沈清辞才十三岁,抱着母亲冰冷的身体,在她枕下摸到了一支裹着绢布的软剑,和一本写满“提防李斯年”的手记。

从那天起,沈清辞就学会了“藏”。

她不再在人前提半个“医”字,把母亲留下的医书全换成小巧的分册,藏在绣绷下、首饰盒里、甚至是梳妆台的镜匣夹层中;她跟着府里的嬷嬷学女红、读《女诫》,把自己活成了京中贵女“温婉知礼”的典范;就连母亲教她的软剑,也被她拆了剑鞘,伪装成一支嵌着宝石的发簪,日日插在发髻上——没人会想到,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女,竟藏着这样一手自保的本事。

“小姐,您看谁来了?”春桃突然朝月亮门的方向努了努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嫌弃。

沈清辞抬眼望去,只见沈若薇提着裙摆快步走来,鹅黄色的罗裙上绣着细碎的迎春花,衬得她本就小巧的脸更显柔弱。沈若薇是沈毅庶弟沈谦的女儿,沈谦嗜酒好赌,三年前把家底败光后,就把女儿送到将军府寄养,对外只说是“表小姐”。这三年来,沈若薇凭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哄得老夫人时常疼惜,却总爱变着法儿地蹭沈清辞的东西——小到一支珠钗,大到一匹云锦,只要是沈清辞有的,她总要想法子沾点边。

“清辞姐姐!”沈若薇走到近前,脸上挂着甜甜的笑,眼眶却微微泛红,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我……我想跟你借样东西。”

沈清辞放下绣针,拿起帕子擦了擦指尖,语气依旧温和:“妹妹想要什么?”

“就是……就是你上次戴的那支赤金嵌红宝的步摇,”沈若薇捏着衣角,声音越来越小,“明日我要随老夫人去静安寺进香,府里的姐姐们都会去,我……我怕穿得太素净,给将军府丢面子。”她说着,眼圈更红了,仿佛沈清辞不借,就是她小气、就是她让将军府丢脸。

春桃在旁边听得气不过,刚要开口,就被沈清辞用眼神制止了。沈清辞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慢声道:“那支步摇是母亲生前给我攒的嫁妆,按规矩,嫁妆之物不可外借。妹妹若是觉得衣饰素净,我这里有一匹月白色的软缎,是去年江南织造局送来的,妹妹不嫌弃的话,便拿去做件新衣裳吧。”

她话说得客气,却堵得沈若薇没了台阶——嫁妆是女子的私产,借嫁妆是大忌,沈清辞搬出“规矩”,沈若薇再要纠缠,就是不懂事了。果然,沈若薇的脸瞬间白了白,又很快挤出笑容:“是我思虑不周了,姐姐别见怪,那软缎我就不麻烦姐姐了,我……我先回去了。”说罢,她匆匆行了个礼,转身快步离开,走到月亮门时,沈清辞分明看见她攥紧了拳头,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春桃撇了撇嘴:“小姐,您就是太好说话了!她哪是怕丢面子,分明是想拿着您的首饰去跟那些官家小姐炫耀!上次她借您的玉镯,转头就说是老夫人赏她的,要不是我碰巧听见,还被她蒙在鼓里呢!”

沈清辞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廊外的槐树上,花瓣正簌簌往下落,像一场无声的雨。“府里人多眼杂,她是父亲弟弟的女儿,撕破脸对谁都不好。”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何况,不过是些首饰,犯不着跟她置气——我们要防的,从来不是这些‘小麻烦’。”

春桃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这几年,沈清辞看似只在深闺里做女红,实则一直在暗中留意朝堂动静——父亲沈毅是武将之首,手里握着京营三万兵权,向来是丞相李斯年的“眼中钉”。母亲的手记里写着,当年她“失足落水”前,刚查出李斯年私吞军粮的线索,如今沈清辞不敢有半分松懈,她练医术,是为了“自保”;学兵法,是为了“懂局”;藏软剑,是为了“防祸”——她总觉得,母亲的死,还有父亲的处境,都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对了小姐,”春桃突然想起一事,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帖子,“方才顾探花府里派人送来的,说顾公子明日休沐,想来府里拜访您。”

顾言泽——沈清辞的未婚夫,去年的探花郎,出身寒门,却凭着一手好文章和“温文尔雅”的模样,得了不少官员的赏识。当初父亲为她定下这门亲事,是觉得顾言泽有才华,且无世家背景,不会卷入朝堂纷争,可沈清辞却总觉得,这位探花郎的“温和”里,藏着太多的“野心”。

她接过帖子,指尖触到那精致的洒金纸,只觉得有些发凉。“知道了,”她把帖子放在桌上,没有打开,“明日他来,我就在这里见他吧。”

“小姐,您最近没听说吗?”春桃压低声音,“顾探花最近跟丞相李斯年的侄子走得很近,上次宫宴后,还跟着去了李府赴宴呢!您说他……”

“不该问的别问。”沈清辞打断她的话,语气依旧平静,可眼底却掠过一丝冷意,“他是什么人,做什么事,我们看着就好——左右婚约还没定日子,谁也说不准以后会怎么样。”

春桃见她这么说,便不再多言,只是心里替自家小姐不值——顾言泽分明是靠着将军府的名声才在京城站稳脚跟,如今刚有点起色,就开始攀附丞相党羽,实在是忘恩负义。

夕阳西下时,沈清辞终于放下了绣绷。她让春桃收拾好东西,自己则提着裙摆,往父亲的书房走去——每日这个时候,父亲都会和部将在书房议事,她习惯绕到书房外的回廊下,听一听那些关于“边境”“军粮”“兵权”的话题。这是她的“秘密功课”,父亲其实早就知道,却从未戳破,只是每次议事时,都会特意把声音放低些,既不让她听得太清楚,也不让她完全听不到。

今日的书房外格外安静,只有风吹过窗棂的声音。沈清辞刚走到回廊拐角,就听见里面传来父亲沉厚的声音:“……李斯年又在朝堂上提‘削减京营兵额’,陛下虽没应,可这苗头不对劲——他怕是要对我们动手了。”

“将军,那军粮的事……”是副将周叔叔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上次您让我们查的,李相私吞的那批军粮,至今没找到下落,万一他用这个反咬我们一口……”

“我知道,”沈毅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疲惫,“我已经让人盯着了,务必在他动手前找到证据。清辞那边……你们多照看着点,别让她卷进来。”

沈清辞站在回廊的阴影里,指尖悄悄攥紧了藏在袖中的软剑——原来父亲早就知道李斯年的阴谋,原来军粮的事真的有问题,原来母亲的手记,从来都不是“杞人忧天”。

她不敢多听,怕被里面的人发现,悄悄转身,往自己的院落走去。暮色渐浓,将军府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来,暖黄的光映在青石板路上,却照不进沈清辞心里的“冷”。她知道,平静的日子恐怕过不了多久了,李斯年不会善罢甘休,父亲的处境越来越危险,而她,必须尽快做好准备——她不仅要保住自己,还要护住父亲,护住这个家。

回到房间后,沈清辞关上门,从梳妆台的镜匣夹层里取出母亲的手记,翻到最后一页。那一页上,母亲的字迹有些潦草,像是写得很匆忙,只留下一行字:“清辞谨记,若遇祸事,寻‘影’,护‘粮’,信‘医’——切记,莫信李相,莫信……”

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晕开,看不清了。沈清辞盯着那行字,指尖轻轻抚过“影”“粮”“医”三个字——母亲说的“影”是谁?“粮”又是指什么?她从未听说过母亲有什么“影”字辈的故人,可这三个字,却像是一把钥匙,悬在她的心头,让她既紧张,又隐隐觉得,这或许是未来的“生机”。

窗外的槐花香飘进来,混着桌上医书的药香,萦绕在沈清辞鼻尖。她把手记放回原处,又从首饰盒里取出那支“软剑发簪”,拔出发簪,露出里面寒光凛凛的剑身——剑身很细,却足够锋利,映着烛光,照出她眼底的坚定。

明日顾言泽要来,沈若薇还在暗处盯着,李斯年的阴谋在朝堂上发酵,母亲的遗愿藏在字迹里……这将军府的锦绣繁华下,早已暗潮汹涌。沈清辞握着软剑,轻轻闭上眼——她知道,她不能再只做“藏在绣绷后的嫡女”了,从现在起,她要做那个“握着医术与刀剑”的沈清辞,为自己,为父亲,为死去的母亲,撑起一片能“活下去”的天。

只是她没想到,这场“准备”,会来得比她预想中更快,更狠——一夜之后,边境的惊雷,将彻底击碎这将军府的平静,也将把她推向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