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穿越小说 > 重回1988:摊起时代浪潮 > 第六章 家中的风暴:代际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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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高远家那间三十八平米的筒子楼小屋,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闷热。

昏黄的灯泡下,那张掉漆的方桌上,罕见地摆着四个菜:一盘金灿灿的炒鸡蛋,一碟翠绿的凉拌黄瓜,一小碗淋着香油和葱花的酱豆腐,还有——一碗散发着浓郁苦涩草药味、热气腾腾的黑色汤药。

空气里弥漫着药味、饭菜香和一种无声的紧张。

“妈,药温了,快趁热喝。”高远把药碗端到母亲面前。

王秀英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眉头紧锁,长长叹了口气:“又花钱……这一副药得多少钱啊?小远,你跟妈说实话,你这钱……到底哪来的?你可不能……不能干那违法的事儿啊!”她的担忧溢于言表。

“妈,您放心,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高远语气平静,“我跟人合伙,在百货大楼门口摆了个小摊,卖凉皮和冰镇汽水,生意还不错。”他选择性地说了部分真相。

“摆摊?!”一直闷头抽烟的父亲高建国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哐当作响!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赤红着眼睛瞪着高远,“你张叔今天特意来家里了!说厂里领导念旧情,还给你留着那个学徒工的名额!让你明天就去报到!你小子倒好?!跑去街上吆喝卖凉皮?!你……你把我老高家的脸都丢尽了!你要是不去厂里报到,以后……以后别叫我爸!”他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几乎戳到高远鼻尖上。

“爸!”高远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父亲喷火的目光,“您知道妈这病,要是拖下去,需要多少钱吗?您知道我昨天收的那几张国库券,三天后能翻多少倍吗?”情急之下,他抛出了部分底牌。

“国库券?!”高建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恐和难以置信,“你……你倒卖国家债券?!高远!你这是投机倒把!是犯罪!要坐牢枪毙的!”他仿佛已经看到儿子被戴上手铐游街示众的可怕景象。

“爸!这不是投机倒把!”高远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冷静和试图说服的急切,“这叫信息差!是合法的个人转让!上海那边每百元国库券能卖到一百三十五块!咱们这儿信息不通,好多人还当废纸,才卖一百块出头!我低价买进来,寄给上海认识的朋友,他帮我按市价卖掉!三天就能回款,净赚三成!这叫‘资本流动’!是合理利用地区差价!”他把从后世学来的名词都用上了。

“你……你一个高中生!懂什么资本?!懂什么流动?!”高建国气得浑身哆嗦,抄起桌上的筷子就要往高远身上抽,“我打死你这个不务正业、不走正道的混账东西!老子供你读书,是让你去当二道贩子的吗?!”

“爸!”一直躲在门帘后偷听的妹妹高玲,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猛地冲了出来,张开双臂死死挡在高远面前,瘦小的身体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声音带着哭腔嘶喊道:“别打哥!哥是为了咱家啊!他……他昨晚抄那些国库券的转让合同抄到后半夜……我起夜都看见了!台灯那么暗……他眼睛都熬红了!他……他比谁都想让咱家好起来!想让妈快点好!想让我能继续上学啊!爸——!”

高玲撕心裂肺的哭喊,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高建国暴怒的火焰。他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中,看着女儿满是泪痕的小脸,看着妻子蜡黄憔悴的面容,再看看挡在儿子身前那单薄却异常坚定的身影……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心酸猛地攫住了他。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高玲压抑的抽泣声和吊扇单调的嗡嗡声。

王秀英默默地端起那碗苦涩的药,没有看丈夫,也没有看儿子,只是盯着碗里黑色的药汁,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仰起头,将那碗药一饮而尽。浓烈的苦味让她皱紧了眉头,但她硬是咽了下去,一滴不剩。

放下碗,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对丈夫说:“老高……让孩子……试试吧。”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高远脸上,那眼神里有担忧,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他……好像真变了。变得……像个能扛事儿的男人了。”

高建国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高举的手颓然落下,筷子“啪嗒”掉在地上。他踉跄着跌坐回椅子上,佝偻着背,双手抱住头,肩膀微微耸动。过了许久,他才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沉重得如同叹息般的呜咽,猛地抓起桌上那半瓶散装白酒,对着瓶口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苦涩、迷茫和……那一丝被儿子和女儿话语触动、却仍不愿承认的动摇。

高远看着父亲花白凌乱的鬓角,看着那被生活重担压弯的脊梁,心中涌起巨大的酸楚。他知道,父亲这一代人,被“大锅饭”、“铁饭碗”的体制驯化了一辈子,骨子里刻着对“单位”的依赖和对“个体”的鄙夷。要他们一夜之间相信“个体户能翻身”、“倒腾能致富”,简直比移山填海还难!这不仅是观念的冲突,更是两个时代价值观的猛烈碰撞!

但时间,终将证明一切。而他,就是那个手握未来钥匙的人!

深夜,万籁俱寂。筒子楼里只剩下零星几盏灯火。

高远坐在窗边那张吱呀作响的旧书桌前,就着昏黄的台灯光,在一个用牛皮纸订成的简陋笔记本上,郑重地写下:

**1988年7月18日**

*母病初诊,阴影在肺。心焦如焚,钱是良药。

*收券两千三,沪上价高,利差诱人。明日寻渠道南运。

*邀晓雯合伙,凉皮汽水摊。成否未知,然已迈步。

*父怒未消,代沟如渊。然母信我,玲护我,此心足慰。

***路虽崎岖,行则将至。目标:十日之内,凑齐母检住院之资!**

合上笔记本,高远轻轻推开那扇油漆剥落的旧木窗。

1988年的夏夜,深邃如墨。没有光污染,没有雾霾,漫天星斗璀璨夺目,银河宛如一条流淌着碎钻的光带,横亘天际,壮丽得令人窒息。清冽的空气带着槐花的余香和夜露的微凉,涌入狭小的房间。

他仰望着这浩瀚无垠的星空,感受着宇宙的宏大与自身的渺小。前世的浮华、虚妄、悔恨,如同潮水般退去。今生的一切艰难、挑战、希望,都如此真实地握在手中。

他轻声地,对着那亘古的星辰,也对着自己跳动的心脏,许下誓言:

“这一次,我不仅要活着。”

“我还要让爸,堂堂正正直起腰杆,不再为下岗发愁!”

“让妈,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看到儿孙满堂!”

“让玲玲,无忧无虑读书上学,考上最好的大学!”

“让晓雯……不再为生活所迫,活出她该有的光彩!”

“我要让你们——我所有的家人,都活得有尊严!活得有希望!活在这……波澜壮阔的时代浪潮之上!”

星光洒落在他年轻的、写满坚毅的脸庞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来自未来的银色战甲。窗台上,一盆不知名的野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嫩绿的叶芽倔强地伸向星空。

1988年的夏天,一个少年关于尊严和守护的战役,在星辉下悄然打响。而他的武器,是超越时代的眼光,是不屈的意志,是街头巷尾的烟火气,还有那藏在纸箱里的、即将滚烫起来的——国库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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