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笔钱，省不得。
“让他过来。”
唐文浩对着话筒，声音恢复了平静，听不出情绪波动。
“地址，天虹告诉你。”
说完，把大哥大递还给骆天虹。
骆天虹接过电话，报了一个旺角区高档商场的名字和具体位置。
“到了打电话。”
言简意赅。
“是是是！谢谢骆先生！谢谢唐先生！我马上到！用最快的速度赶到！”
大傻在电话那头点头哈腰，忙不迭地应承着，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挂断电话，骆天虹将大哥大别回腰间。
“老板，大傻马上到。”
唐文浩“嗯”了一声，目光转向阮梅那边。
阮梅正蹲在一个破旧的、拉链都有些坏掉的帆布行李袋前，费力地把几件叠得整整齐齐、但明显洗得发白褪色、甚至有些地方带着针脚细密补丁的衣服往里塞。
她的动作很小心，仿佛那些是珍贵的丝绸。
唐文浩走过去，示意她停下。
“等一下。”
阮梅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有些局促地看着唐文浩。
唐文浩指了指她手上正拿着准备塞进去的一件领口都磨出毛边的旧衬衫，又看了看行李袋里那寥寥几件同样寒酸的衣物，眉头微皱。
“这些……就是你所有的衣服？”
阮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那件旧衬衫的衣角，头垂得很低，声音细若蚊呐。
“……嗯。昨天……昨天去您那里面试穿的，是……是我在地摊新买的，就那一件新的。
这些……虽然旧了点，破了点，但我都缝补好了，还能穿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窘迫和习惯性的节俭。对她来说，每一件衣服，哪怕再旧，只要没破到不能蔽体，都是珍贵的财产。
唐文浩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又看了看那几件实在上不了台面的旧衣服，语气不容置疑。
“这些，都别要了。捐了或者扔了。”
“啊？捐……捐了？”
阮梅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不舍。
“唐先生……这……这都还能穿的……”
对她而言，把还能穿的衣服扔掉或捐掉，简直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奢侈浪费，是巨大的心理负担。
“我说，不要了。”
唐文浩的语气加重了一分，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决断。
“以后跟着我做事，穿得体面些。等下带你去买新的。”
阮梅看着唐文浩不容置疑的眼神，又低头看看自己那几件宝贝似的旧衣服，心里挣扎万分。多年的贫困和节俭习惯让她本能地抗拒这种“浪费”，但想到唐文浩的身份，想到以后要在他身边工作……她最终还是咬着下唇，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委屈的哽咽。
“……哦，好……好的，唐先生。”
她默默地将那件旧衬衫放回了床上，没有再往行李袋里塞任何一件旧衣服。
小小的行李袋，看起来更加空荡了。
唐文浩没再多说，示意她收拾好剩下的少量私人物品（主要是些零碎的小物件和证件）。阮梅动作麻利地将东西收进一个同样破旧的小布袋里，然后提着那个空瘪瘪的行李袋和小布袋，默默跟在唐文浩身后。
骆天虹和阿积如同影子般跟在后面。
四人乘坐那部嘎吱作响的老旧电梯下楼。
电梯门刚在底层打开，还没完全走出去，就听到外面楼道里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带着愤怒和惊恐的尖叫声。
“你们要干嘛？！住手！你们给我住手！”
阮梅听到这个声音，脸色一变，脱口而出。
“是方婷？”
她对这个邻居的声音很熟悉。
唐文浩脚步未停，骆天虹和阿积已经如同两道屏障般护在他身侧前方。
几人循着声音转过楼道拐角。
眼前的景象让阮梅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方家那扇原本就有些破旧的木门敞开着，门旁边的整面墙壁，被人用大桶大桶的红油漆泼得一片狼藉！刺目的猩红色如同流淌的鲜血，在斑驳的墙面上肆意蔓延。
更触目惊心的是，墙壁中央，用更加浓稠的红油漆写着一个巨大的、狰狞的“死”字！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油漆还没干透，正顺着墙壁往下流淌，像一道道血泪。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油漆味。
而方家屋内，更是传来乒乒乓乓的打砸声！透过敞开的门，可以看到里面人影晃动，有人正挥舞着棒球棍，疯狂地砸着桌椅板凳！碎片飞溅！
方婷，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梳着马尾辫、穿着朴素但难掩清丽面容的女孩，正站在自家门外，对着屋内的人愤怒地哭喊，却又不敢冲进去，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方婷！怎么回事？！”
阮梅连忙跑过去几步，焦急地问道。
方婷看到阮梅，像是看到了主心骨，带着哭腔，又气又怕地说。
“阿梅姐！又是丁家！忠青社那些王八蛋！他们……他们又来泼油漆砸东西了！”
她指着墙上的红漆和屋内的狼藉，声音发颤。
“那你家人呢？”
阮梅紧张地问。
“爸爸出去找大哥了！妈妈带着弟弟妹妹去菜市场了，都不在家！”
方婷抹了把眼泪，带着一种认命的无奈。
“砸吧砸吧！让他们砸！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砸完了他们就走了！东西坏了还能修，人没事就好……”
她这话，透着一股底层小市民面对黑恶势力的无力感和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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