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积站在厨房的阴影里,白色的西装在黑暗中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让他与环境融为一体。
他微微侧耳,倾听着楼上的动静。片刻后,他动了。脚步轻盈得如同猫科动物,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腰背微弓,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内家拳特有的蓄势待发的姿态,形意拳的精髓——腰马合一,短距发力——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
他右手自然下垂,一柄薄如柳叶、寒光内敛的短刀,不知何时已经滑入掌心,刀尖向下,紧贴着裤缝。
他如同黑暗中的顶级掠食者,朝着楼上,疯狗所在的位置,潜行而去。
疯狗那栋三层小楼的门口,烟雾缭绕。
十几个守夜的矮骡子哈欠连天,眼皮直打架,一边抽着烟提神,一边骂骂咧咧。
“操!都他妈赖大傻那个死扑街!要不是他发疯招人,老子用得着在这熬鹰?”
莫西干头又点上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仿佛要把怨气都吸进去。
“就是!困死了!妈的,等这事完了,非得让疯狗哥带咱们去钵兰街好好泄泄火!”
黄毛揉着发红的眼睛,一脸淫笑。
“听说新来了几个北姑,水灵得很……”
胖子也来了精神,口水都快流出来。
几个人正沉浸在事后的幻想中,其中一个矮骡子无意间抬头,瞥了一眼楼上。
“咦?疯狗哥房间的灯……好像灭了?”
“灭就灭呗,大佬睡觉关灯不正常?”
莫西干头头都没抬,不耐烦地挥挥手。
“估计是睡了,操,我们还得守着!”
“妈的,大傻这王八蛋,害人不浅!”
黄毛又骂了一句。
“等三家联手,弄死他,咱们也去快活快活……”
抱怨声、咒骂声、对钵兰街的向往交织在一起。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楼上的灯熄灭得悄无声息,仿佛只是主人随手关掉了开关。夜风吹过,只有他们的抱怨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头顶的房间里,那个让他们抱怨的源头——疯狗,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喉咙上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红线,是他生命最后的印记。
更不知道,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楼房阴影里,一个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翻过围墙,轻盈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阿积肩上扛着一个用厚重毛毯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体,脚步迅捷而无声地穿过黑暗,来到了停在巷口的黑色奔驰车旁。
骆天虹早已打开了后备箱。
阿积将那裹着毛毯的尸体如同丢一件寻常货物般,塞进了后备箱里。嘭!一声闷响,后备箱盖轻轻合上。
车门拉开,阿积坐回副驾,依旧是那副冰冷无波的表情,仿佛只是出门丢了个垃圾。
骆天虹一言不发,立刻发动车子。黑色的“虎头奔”如同暗夜的鲨鱼,悄无声息地滑入黑暗的街道,驶向下一个目标——和字头花柳明的藏身之处。
同样的黑暗,同样的寂静,同样的高效收割。
然后是潮州帮老鬼七……
一夜过去。
清晨的阳光刺破海面的薄雾,洒在西贡杂乱的街巷上。表面看来,西贡和往常一样,渔港苏醒,街道上行人渐多,带着海腥气的风依旧吹拂。
但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一股足以颠覆整个西贡地下秩序的暗流,已经完成了最致命的涌动。
大傻那间充当临时指挥部的破仓库里,此刻人声鼎沸,充满了大战前的躁动和廉价早餐的味道。楼下大厅,黑压压挤满了昨晚招来的三百号打手。
他们乱糟糟地蹲着、站着,捧着一次性饭盒,狼吞虎咽地吃着简单的炒粉、面包,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烟味和食物的油腻气味。粗鄙的调笑、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和“报酬”的兴奋议论,还有对“完工”后去钵兰街寻欢作乐的憧憬,混杂成一片嗡嗡的噪音。
“快点吃!吃完开工!干完这一票,钵兰街任你们挑!”
大傻的一个心腹头目在人群中吆喝着,试图维持秩序,但效果甚微。
楼上,一间临时用木板隔出来的简陋卧室里。
大傻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张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上,鼾声如雷,嘴角还流着口水。
他昨晚太兴奋,又喝了点酒,睡得死沉。
阳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正好照在他脸上。
大傻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手臂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搭。
嗯?触感不对!
硬邦邦,冷冰冰,还有点……滑腻?
大傻猛地一个激灵,睡意瞬间吓飞!他像被电打了一样,噌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冷汗,瞬间布满了他的额头和后背!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床铺内侧——那里,并排躺着三具毫无生机的躯体!
正是他昨晚还在担忧、还在琢磨怎么对付的东星疯狗、和字头花柳明、潮州帮老鬼七!
三张熟悉的脸,此刻却泛着死灰,眼睛空洞地圆睁着,仿佛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他们的脖子上,都有一道极其细微、却足以致命的红线,甚至没有多少血迹渗出,只有淡淡的铁锈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硬生生被大傻卡在了喉咙里!他浑身筛糠一样抖了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在床尾的方向,靠近门口的地方,静静地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阿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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