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太傅非臣 > 第九章藩王窥伺与暗流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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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朱标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一日重似一日。太医院的所有手段似乎都只是勉强吊着一口气,皇帝朱元璋的脾气也愈发暴戾无常,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一些潜藏在暗处的力量,却开始悄然涌动。

最先表现出异动的,是太子一母所出的亲弟弟、封地位于武昌的楚王朱桢。他连续上奏,言辞恳切,忧心兄长病情,请求父皇允准他即刻动身,入京侍疾。奏疏写得情真意切,充满了手足情深。

然而,这封奏疏送到朱元璋案头时,却让这位多疑的皇帝沉默了许久。他深知这个儿子素来勇武,在军中颇有影响力。此刻入京,真的是为了侍疾吗?还是想趁机在父皇面前表现,甚至……在兄长万一不测时,就近观察风向?朱元璋最终以“路途遥远,勿使朕更添忧虑”为由,驳回了请求,但一道加强武昌周边卫所监控的密旨,却悄然发出了。

几乎同时,驻守西安的秦王朱樉(虽素行不良,但毕竟是年长皇子)和驻守太原的晋王朱棡,也纷纷上表问候,并“顺便”奏报了一些边关军务,言语间隐隐透露出“皇兄病重,国本堪忧,边镇需强有力之藩王坐镇”的意思,subtly强调着自己的重要性。

就连远在荆州、素来表现得醉心书画的湘王朱柏,也派人送来了寻到的珍稀药材和一位据说有奇术的游方郎中,这份“心意”背后,是纯粹的关心,还是另有所图,无人能知。

这些来自各地藩王的动向,通过锦衣卫的密报,如同雪片般飞入皇宫,堆放在朱元璋的御案上。每一份奏疏,每一次异动,都像一根针,刺穿着老皇帝本就因丧子之痛而濒临崩溃的神经。他看着地图上那些被儿子们镇守的广大疆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强枝弱干”带来的威胁。

这些,是他的儿子,也是潜在的野心家。

(二)

东宫虽处风暴中心,但消息并非完全闭塞。古潼通过朱允炆偶尔流露的只言片语,以及自己刻意留意收集的零碎信息(如官员们低声的议论、公文传递的异常频繁),敏锐地察觉到了藩王们的蠢蠢欲动。

这让他心急如焚。历史的车轮正在加速碾向他最不愿看到的方向。他知道,一旦朱标薨逝,这些现在还算克制的试探,很快就会变成赤裸裸的野心和行动。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性格柔弱的朱允炆。

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能微弱地影响一点进程。

在一次与朱允炆单独分析北方边镇粮草问题的间隙,古潼状似无意地轻声道:“殿下,近日各地王爷纷纷上表问候太子殿下,拳拳之心,令人感动。尤其楚王殿下,竟欲亲身来京侍疾,足见兄弟情深。”

朱允炆叹了口气,清秀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感动:“六叔(朱桢)一向与父王亲厚,若能来,父王定然欣慰。”

古潼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深沉:“然则,王爷们皆乃国之柱石,镇守四方,职责重大。尤其边塞诸王,一动则牵涉甚广。陛下圣明,未允楚王之请,想必亦是出于全局考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动荡和……猜疑。”

他小心翼翼地选择着词汇,试图在朱允炆心中埋下一颗种子——一颗关于他的皇叔们可能并非全然善意、其举动可能带来政治风险的种子。

朱允炆微微一怔,显然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在他所受的教育里,孝悌为先,叔叔们关心父亲是理所当然的。他看向古潼,眼中带着困惑:“先生的意思是……?”

古潼立刻躬身:“臣失言,只是近日翻阅史书,见多了权力更迭时的人心变幻,偶有所感,请殿下恕罪。”他点到即止,不敢再多言。

朱允炆沉默了,他看着窗外,目光有些游离。古潼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轻微,却在他单纯的心湖里荡开了一圈细微的、不安的涟漪。

(三)

这股暗流,甚至波及到了文华殿侧殿这个相对偏僻的角落。

沈白浪发现,最近徐至谦似乎更加忙碌,眉头也锁得更紧了。他来核查文书时,身上常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有时甚至能隐约闻到一丝极淡的、属于驿马和尘土的味道。

一次,徐至谦来取一份关于各地藩王岁禄和卫兵编制的存档文书(这本身就是一个敏感信号),沈白浪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徐大人,最近是要核查各位王爷的用度吗?”

徐至谦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他,带着前所未有的凌厉和警惕:“此乃朝廷机密,岂是你能打听的?!做好你分内的事!”

沈白浪被他吓得一缩脖子,再不敢多嘴。但徐至谦那过度激烈的反应,反而让他觉得,外面肯定发生了大事。

徐至谦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他看着沈白浪吓得苍白的脸,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语气稍缓,却依旧冰冷:“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听的别听,方能活得长久。记住我的话。”

说完,他拿起文书,匆匆离去。只是转身的瞬间,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深的忧虑。各地的异动,燕王府必然比他更早知晓,压力也必然更大。他传递情报的频率和内容的重要性都在增加,这让他如履薄冰。而眼前这个懵懂无知、却又莫名牵动他心绪的沈白浪,在这种局势下,更像是一个随时可能被碾碎的瓷器,让他无端感到烦躁。

(四)

就连深宫中的宝庆公主,也隐约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她去找朱允炆时,发现他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眉头总是蹙着。她去给父皇请安,却常常被挡在门外,偶尔见到,父皇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周围的宫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听到一些胆大的宫女私下窃语,说什么“王爷们心思活络了”、“京城要不太平了”之类的闲话,虽不甚明了,却也知绝非好事。

在这种莫名的恐慌中,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个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懂、眼神沉静得像深潭一样的古先生。她送去的书,他看完了吗?他是不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有没有办法让太子哥哥好起来?或者……让允炆不要那么难过?

一种混合着好奇、依赖和一丝少女莫名情愫的冲动,让她决定,要再找个机会,去见见那个古潼。或许,他能告诉她,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乌云,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散开?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乌云非但不会散开,反而正在积聚成一场足以摧毁一切的猛烈风暴。太子朱标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而当他熄灭的那一刻,便是所有潜流彻底爆发,将所有人卷入惊涛骇浪之时。

南京城,已成巨大的漩涡中心。每一个人,都无法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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