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潼看着他惊慌又隐含期待的眼神,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他没有怒吼,也没有动手,只是向前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
御案与龙椅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这一步,让他瞬间侵入了天子御座之前不容侵犯的领域。两人之间呼吸可闻,古潼身上那股混合着墨香与绝望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网,将朱允炆牢牢罩住。
朱允炆下意识地想后退,后背却已抵上了冰冷的龙椅靠背,无处可退。他只能仰头看着自己的老师,看着他眼中那片沉寂的、正在席卷一切的黑暗风暴。
“陛下的周全,”古潼开口,声音低沉嘶哑,像带着滚烫沙砾的风,刮过朱允炆的耳廓,“就是一座雕梁画栋、永不见天日的囚笼?将臣变成一只折断翅膀的鸟,锁进陛下的金丝笼中,非死不得出……这便是您给臣的,最终归宿?”
他的话像冰冷的刀,精准地剖开所有伪装,露出内里赤裸的真相。
朱允炆脸色煞白,羞恼与恐慌交织:“放肆!古潼,你竟敢……朕是为了……”
“为了什么?”古潼猛地打断他,身体再次微微前倾。他没有触碰他,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朱允炆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能看清他眼中自己惊慌的倒影。“为了您那一己不容于世的妄念吗?陛下?”
最后那声“陛下”,他叫得极轻,几乎像一声叹息,却又带着千斤重的讽刺和失望。
朱允炆呼吸一窒,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膛。他想斥责,想叫人,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古潼的目光像是有实质的重量,压得他动弹不得,那目光里有愤怒,有悲凉,还有一种……一种他不敢深究的、滚烫的绝望。
“您将臣囚禁在身边,日日夜夜,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古潼的声音更低了些,如同恶魔的低语,每一个字都敲在朱允炆最隐秘的心弦上。“是想看着臣在这华丽的牢笼里慢慢枯萎,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以此来满足您那扭曲的占有欲吗?”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不可避免地拂过朱允炆的唇瓣和颈侧,带来一阵战栗。朱允炆浑身僵硬,指尖微微发抖,一种混合着巨大恐惧和莫名渴望的情绪在他体内疯狂冲撞。他从未与任何人如此接近过,尤其是古潼。
古潼的目光从他惊慌的眼睛,缓缓滑到他微微颤抖的唇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不见底,仿佛蕴含着能吞噬一切的漩涡。
朱允炆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仿佛整个大殿的空气都被抽空了,只剩下古潼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一种致命的吸引。他几乎能想象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那想象让他恐惧,却又让他血液发烫。
然而,古潼却没有再靠近。
他只是极轻地、几乎不可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悯和自嘲。
“可是陛下,”他缓缓直起身,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仿佛从一场迷梦中清醒,“您困住的,究竟是我,还是您自己那颗走火入魔的心?”
骤然拉开的距离让冰冷的空气重新涌入,朱允炆猛地吸了一口气,却感觉心口空了一块。
古潼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决绝,有痛楚,还有一丝朱允炆永远无法理解的释然。
“臣,告退。”
他没有再等皇帝的任何回应,决然转身,青色衣袍划破一殿凝滞的空气,大步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殿门开了又合,将内外隔成两个世界。
朱允炆独自僵坐在龙椅里,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只是一场幻觉。但他加速的心跳、发烫的耳根、以及唇边仿佛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灼热呼吸,都在提醒他那是真实发生的。
他缓缓抬手,指尖触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仿佛还燃烧着对方未曾真正落下的、无形的吻。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羞耻瞬间淹没了他,比任何实质的触碰都更让他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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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潼回到私宅时,夜已深沉。他屏退了所有下人,独自坐在书房里。殿中那场极致压抑又极致张力的交锋,抽空了他所有的心力,只留下一种冰冷的平静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身上仿佛还残留着养心殿那熏香与年轻帝王身上龙涎香混合的气息,以及那双眼睛里的惊慌与渴望。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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