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皇城方向的紧急钟声如同冰冷的警铃,瞬间刺破了夜的宁静,也打断了古潼与沈白浪之间沉重的对话。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朝廷的动作,比预想中更快!
“妈的,肯定是那俩酸秀才撺掇小皇帝动手了!”沈白浪低骂一声,瞬间进入戒备状态,“潼哥,现在怎么办?”
古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朱棣的招揽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心头,但此刻已无暇细细权衡。他快速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笺,却并未使用毛笔,而是取出一枚特制的炭笔(现代习惯保留),用极快的速度、以一种只有特定人才能完全解读的简略方式书写。
内容大意是:信已阅,殿下之意已知。然兹事体大,需详加斟酌。朝廷确有动向,然具体方案缜密,非外人可轻易探知。吾身处其间,如履薄冰,一举一动皆受瞩目,短期内恐难有作为。盼殿下暂敛锋芒,静观其变,或可觅得良机。万勿轻举妄动,致授人以柄。
写罢,他并未署名,而是用炭笔在角落画了一个极其简易的、仿佛孩童涂鸦般的飞鸟图案(与之前和徐至谦约定的暗号不同,此为与朱棣通信的标识)。他将纸条卷起,塞入一个小巧的铜管,递给沈白浪。
“立刻,亲手交给徐至谦,让他用最快最隐秘的渠道送出去。”古潼语气急促而果断,“记住,要确保只有徐至谦经手!”
这封回信,措辞极其谨慎。既没有明确拒绝朱棣,留下了未来接触的余地(“需详加斟酌”),也暗示了自己处境艰难、需要时间(“短期内恐难有作为”),同时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建议(“静观其变”),实则包含了警告(“万勿轻举妄动”)。这是一种典型的拖延和试探策略,既不得罪朱棣,也未做出任何实质性承诺,为自己争取了观察和思考的时间。
沈白浪重重点头,接过铜管,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二)
送走沈白浪,古潼丝毫不敢耽搁,立刻更换朝服。他必须立刻进宫,弄清楚那钟声究竟意味着什么,朝廷到底走出了哪一步棋。
当他匆匆赶到宫门时,发现已有不少官员闻讯赶来,人人面带惊疑。很快,旨意传出:陛下紧急召集群臣议事!
奉天殿内,气氛肃杀。朱允炆高坐龙椅,脸色因熬夜和紧张而显得苍白,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被逼迫出来的、近乎偏执的坚决。齐泰和黄子澄一左一右立于御阶之下,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肃穆。
“众卿家,”朱允炆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干,但他努力维持着威严,“朕接到密报,周王朱橚(sù)在其封地开封,阴结党羽,私造兵器,巫蛊诅咒朕躬!其不臣之心,已然昭彰!”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周王是朱元璋第五子,素有名望,尤好医学,竟突然被扣上如此重大的罪名?
古潼心中猛地一沉。果然!齐泰、黄子澄选择了“先易后难”的策略,首先拿相对较弱且似乎有“把柄”(巫蛊在古代是极重的罪名)可抓的周王开刀!这罪名是真是假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削藩的屠刀,终于正式挥下了!
“此等悖逆人伦、大逆不道之行,绝不可恕!”齐泰厉声接口,“臣请陛下即刻下旨,废周王朱橚为庶人,革除爵禄,押解回京,严加审讯!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黄子澄立刻带领一批御史言官高声附和:“臣等附议!请陛下圣裁!”
许多老成持重的大臣面露惊疑,觉得此事太过突然,证据似乎也不足,但在齐黄等人营造出的“群情激奋”和皇帝明显倾向的氛围下,一时竟无人敢立刻出声反对。
朱允炆看着台下“众志成城”的景象,深吸一口气,仿佛从中汲取了勇气,猛地一拍御案:“准奏!着锦衣卫即刻前往开封,捉拿逆臣朱橚全家回京!不得有误!”
(三)
旨意一下,如同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整个朝堂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手段震慑住了。
古潼站在人群中,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太快了!太急了!罪名如此牵强,手段如此粗暴!这根本不是削藩,这是在到处点燃火药桶!周王或许无力反抗,但此举无疑会极大地刺激其他藩王,尤其是北方的燕王!朱棣接到这个消息,会如何反应?他刚刚那封拖延的回信,还能起到丝毫作用吗?
退朝后,朱允炆在齐泰、黄子澄的簇拥下,带着一种完成了一件大事的、虚脱般的兴奋感离开。经过古潼身边时,他的目光与古潼有一瞬间的交汇。
那眼神复杂,有一丝刻意避开的内疚,但更多的是一种“你看,我做到了”的证明,以及“没有你,我一样可以乾纲独断”的倔强。
古潼沉默地垂下眼帘,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裂痕已经无法弥补。陛下已经在这条激进的道路上,迈出了无法回头的第一步。
他独自走出奉天殿,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已经听到了远方战鼓擂响的前奏。朱棣的招揽,朝廷的激进,将他逼到了一个必须尽快做出抉择的十字路口。而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注定是一条充满荆棘和血火的道路。
削藩大幕,以这样一种鲁莽而残酷的方式拉开,大明王朝的内战阴云,已然笼罩了半壁江山。而他,古潼,这个来自未来的灵魂,被深深地卷入了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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