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偏殿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个带着绝望和炽热爱意的吻，如同惊雷炸响在两人之间，也炸响在朱允炆混沌一片的世界里。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中倒映着古潼近在咫尺的、充满了痛苦与决绝的面容。唇上传来陌生而滚烫的触感，带着一丝血腥味（来自他干裂的嘴唇）和古潼身上清冷的气息。
没有立刻的推开，也没有愤怒的斥责。极度的震惊和长久以来潜意识里或许存在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期待，让朱允炆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那被巨大悲伤和孤独冰封的心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粗暴的温暖烫得剧烈收缩了一下。
然而，仅仅是片刻的凝滞。皇家的教养、根深蒂固的礼法、以及祖父临终前那番关于“驾驭与防备”的冰冷警告，如同冰冷的潮水般迅速回涌，将他从短暂的失神中惊醒。
“呜……”他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呜咽，开始剧烈地挣扎，用尽全身力气推拒着古潼的胸膛。
古潼感受到了他的抗拒，那力量微弱却无比清晰。他没有强求，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那双总是深邃平静的眼眸，此刻翻涌着未退的激情、一丝后怕，以及更深沉的、仿佛等待审判的绝望。
两人剧烈地喘息着，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下对视。空气粘稠得如同实质，充满了惊心动魄的余波和无处安置的慌乱。
朱允炆的嘴唇红肿，上面还残留着被亲吻的痕迹和一丝血迹。他脸色煞白，眼神里充满了混乱、恐惧、羞耻，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愤怒。他猛地抬手，用袖子狠狠擦着自己的嘴唇，仿佛要擦掉什么肮脏的印记。
“你……你大胆！”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尖锐，“古潼！你……你怎敢……如此亵渎于朕！”
古潼看着他擦拭嘴唇的动作，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痛楚。他缓缓跪倒在地，垂下了头，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平静：“臣……罪该万死。”
没有辩解，没有求饶，只有认罪。因为他知道，任何言语在此刻都苍白无力。他跨越了那条绝对不能跨越的线，后果，他已准备承担。
（二）
朱允炆看着他跪伏在地的身影，胸口剧烈起伏，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斥责？治罪？然后呢？将他下狱？斩首？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带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的恐慌。
他现在……只剩下先生了。如果连先生都失去了，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面对这风雨飘摇的江山，他该怎么办？
可是……刚才那一幕……那违背伦常、惊世骇俗的吻……又像一根毒刺，狠狠扎在他的心上，让他感到无比的羞耻和恐惧。
两种极端的情感在他体内疯狂撕扯，几乎要将他撕裂。
最终，极致的疲惫和那无法割舍的依赖暂时占据了上风。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古潼，声音疲惫而虚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滚……滚出去！朕……不想看见你！”
“……臣，告退。”古潼沉默片刻，重重叩首，然后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地退出了偏殿。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朱允炆独自站在殿中，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浑身脱力般滑坐在地。他抬起手，指尖颤抖地碰了碰依旧发烫刺痛的嘴唇，刚才那一幕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他脑海里。恐惧、愤怒、羞耻……还有一种极其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悸动，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三）
偏殿外的古潼，背靠着冰冷的宫墙，仰头望着沉沉的夜空，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气。他冒险赌了一把，将最真实的自己剖开在了对方面前。结果似乎……比最坏的好一点，至少没有被立刻拖出去砍头。
但裂痕已经产生，信任的高塔出现了致命的裂缝。未来会如何，他也不知道。只是，心中那块压抑了太久的大石，似乎挪开了一点，尽管换来的可能是万丈深渊。
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之上，两人维持着一种极其诡异而脆弱的平静。
朱允炆开始强迫自己进食，处理政务，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时常走神。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下意识地寻找古潼的目光，甚至尽量避免与他对视。但遇到难以决断的大事，他沉默之后，最终还是会哑声问：“……古先生以为如何？”只是那称呼，重新变回了冰冷而疏远的“古先生”。
古潼则更加谨言慎行，所有的回应都严格限定在臣子的本分之内，仿佛那夜偏殿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但他能感觉到，那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无形屏障，比以前更加厚重冰冷。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