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皇太孙朱允炆的弱冠之礼，办得极为隆重。奉天殿外旌旗招展，钟鼓齐鸣，依古礼而行，庄严肃穆。朱元璋亲自为其加缁布冠、皮弁、爵弁，寄予厚望。朱允炆身着繁复的礼服，举止沉稳，应对得体，已隐隐有了储君的威仪，令观礼的文武百官暗自颔首。
典礼之后，盛大的宫宴直至深夜。各方藩王虽未能亲至，但贺礼早已源源不断送入京师，极尽珍奇，以示恭顺（或试探）。王公大臣们轮番敬酒，言辞恭贺中藏着各种心思。朱允炆作为主角，难免多饮了几杯，脸上带着酒意的红晕，但眼神依旧努力保持着清明。
古潼作为东宫核心师臣，自然也在宴席之上。他周旋于众人之间，替朱允炆挡下了不少酒，自己也饮了不少。平日里深藏于心的重重压力，似乎在这喧闹的宴席和酒精的催化下，稍稍了有些倦意。他看着那个在人群中逐渐褪去青涩、显露出青年君主雏形的学生，心中感慨万千，欣慰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交织在一起。
（二）
宴席终散，宾客渐退。朱允炆借口醒酒，挥退了随行的内侍，独自一人走在月色下的宫道上。夜风微凉，吹散了些许酒意，却吹不散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和……期待。他下意识地走向古潼在宫中的值房。
值房内灯火未熄。古潼正独自坐在案前，似乎有些醉意，以手撑额，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见是朱允炆，连忙起身：“殿下？宴席散了？怎未回去歇息？”
朱允炆走进来，脸上带着酒后的憨态和一丝难得的、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调皮笑容，目光灼灼地看着古潼：“先生，今日是孤的弱冠之礼。”
“是，臣恭喜殿下，成人立事。”古潼微微躬身，语气依旧恭谨，却带着醉后的些许迟缓。
“各方都送了厚礼，”朱允炆走近几步，几乎站到古潼面前，带着点撒娇似的抱怨，“王叔们送的奇珍异宝都快堆满库房了。先生作为孤最亲近的老师，难道……就没有给孤准备什么贺礼吗？”他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讨要糖果的孩子，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古潼看着他这般情态，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酒精让理智的堤坝变得脆弱。他沉默了片刻，眼神复杂地看了朱允炆一眼，然后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打开盒子，里面并非什么稀世珍宝，而是一支白玉簪。玉质温润，并无过多雕饰，只在簪头极其精细地刻了寥寥几笔云纹，简约而大气，一看便知是用了极大心思，绝非市面上能买到的俗物。
“臣……身无长物，唯有此簪，乃闲暇时亲手所琢。玉不算顶好，工也粗糙，聊表心意，恭贺殿下加冠成人。”古潼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簪子，他确实刻了很久，每一刀都凝聚着难以言说的情感。
朱允炆看着那支玉簪，眼睛瞬间更亮了，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他接过锦盒，指尖轻轻拂过光滑的玉簪，感受着那上面似乎残留着的古潼的体温和心血。
忽然，他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动作——他抬手，猛地扯下了头上那顶象征着他新身份的、沉重的发冠，任由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披散下来，垂落在肩头。
然后，他向前一步，逼近古潼，微微低下头，将散落的发丝和后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古潼眼前，声音带着蛊惑般的柔软和一丝颤抖：“那……先生不如好事做到底，帮学生……用这支簪子，把头发束上去，可好？”
（三）
月光从窗棂洒入，在两人之间流淌。酒气、熏香、还有朱允炆身上淡淡的、属于年轻人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织成一张令人意乱情迷的网。
古潼的呼吸骤然加重。眼前是朱允炆毫无防备的低下的头颅，白皙的后颈在月光下泛着如玉的光泽，散落的发丝柔软地蹭着他的手背。那句近乎邀请的话语，像是一点火星，瞬间引燃了他被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名为理智的干柴。
所有的顾虑、身份、礼法、警告……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支还带着两人体温的白玉簪，另一只手轻轻拢起朱允炆散落的长发。他的动作极其缓慢，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发丝穿过指尖，带来细腻微凉的触感，直抵心脏。
距离太近了，近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灼热的呼吸，听到对方如擂鼓般的心跳。
当发髻即将挽成，玉簪即将插入的那一刻，古潼的手停住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全然信任地向他低着头的朱允炆，看着他因酒意和期待而微微泛红的耳尖，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裂。
酒精、月色、还有那积压了数年的、不容于世的汹涌爱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枷锁。
他猛地丢开玉簪，发出一声近乎痛苦的、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伸出双臂，用一种近乎掠夺的力道，将眼前的朱允炆狠狠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温热的躯体猛地撞入怀抱，真实得令人战栗。古潼将脸深深埋入朱允炆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独属于他的气息，手臂箍得那样紧，仿佛要将对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永不分离。
朱允炆的身体瞬间僵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预期的侵犯惊呆了。但预想中的挣扎并未到来。片刻的死寂后，他僵硬的身体竟缓缓放松下来，甚至……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向后靠了靠，将自己更深地埋入那个滚烫而颤抖的怀抱里。
月色无声，值房内只剩下两人粗重交错的呼吸声，和那惊世骇俗、却又仿佛等待了千年万年的拥抱。
这一刻，什么都无需言说。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